用余生照顾她,已经是上苍给他的恩赐。
皇后此时醒着,看见方才那个不认识的人在接近自己,便不安起来,双腿颤抖,唇颚微张,涎水顺着歪斜的嘴角流淌,嘴里不停含糊地叫着。袭予不停地抚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连连安慰:“娘娘,那是皇上啊,不是生人,您别急。”
皇上凝视着皇后,目光濯濯,力道正好地为皇后按摩着僵硬的四肢,直到她停止痉挛为止。皇后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没有刚才那般激动,似是熟悉了他,潜意识里知道他不会再伤害自己了,生出几分亲昵之态来。
皇上看在眼里,喜不自胜,在袭予端过来的瓷盆里净了手,方慢慢地将她扶靠在自己怀里,沉黯道:“浅芙,是朕对不住你,往后绝不再做让你伤心的事情。朕已经下旨叫韩琦班师回朝,并未与辽国起冲突,又修书给你弟弟,歃血为盟,允诺他终大宋一朝再不主动挑起战火。朕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解开心结,别再这样自苦了。你这般自苦,朕心疼。”
皇后倚在他怀里,目光落在他龙袍上的金丝绣线,喃喃道:“元侃。”这一声里有几许柔情,她的手轻轻抚摸上那逸目横张的九爪天龙,眼中有了几分神采。
世界突然变得那样的虚幻,皇上突然失去了方寸,最后的理智和全身疯狂滚涌的血液让他如同在冰与火的炼狱中挣扎。他的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身子,沙哑而颤抖着应道:“朕在,朕在……”
神情温软得如同婴儿一般,皇后静静地发怔,再也没有言语。她的眼睛依然空茫无神,如果不是因为靠得这样近,皇上几乎不能听清她刚才的轻唤。仿佛刚才她唤她的名字,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他的心蓦地彻底地裂开了,剧烈的疼痛翻滚着。她只是在记忆里有这样一个人,却不知道这个人此刻正在她身边,心心念念祈求她醒转过来。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她听到了他心里的悲伤,于是轻盈宛转地唤他的名字,回应着他的期待。可是,终究还是他的一场痴想。她,还会原谅他吗?
“现在你该知道,辞儿她病得有多重了吧?”江阙倒背着双手,阴沉地走进幽静馨香的内室,“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辞儿还牵挂着你,本座真想一剑刺穿你的头颅以泄此愤。或许她在你身边是不会快乐的了,依本座看,还是将她带回杏圣山庄疗养吧,本座也能时时看顾她。”
皇上的瞳孔猛地收缩,心底那道黑漆漆的裂缝不断地撕裂着,那是他无法承受的痛楚。他笔直地站起身来,双目似幽暗的燃烧的簇簇青焰:“不!朕绝不会让您带走她!”
双方对峙良久,谁也不肯相让。皇上坚定而犀利的目光终于击败了江阙,江阙怜惜地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皇后,妥协道:“本座明日启程返回杏圣山庄,开省经阁查询古籍,寻找能彻底医治辞儿的药方,少则一两月,长则三五年,在此期间,如果听说你胆敢再一次惹她伤心的话,本座定不会坐视不理。即使从你的尸体上跨过,也要将辞儿带回。”
皇上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凝眸于入睡的皇后,微微有些出神。明黄织锦缎袍显得他面如冠玉,君王风仪尽现,他郑重地回道:“朕以性命向前辈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