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有两个是皇后未进府前的老人,剩下的四个是和你那一届选秀选上来的,皇后平日里也算待她们不薄。若她们个个都如你这般懂得知恩图报,常常来照料皇后,朕也可放心许多了。”皇上睨着我,不由得叹了一句。
“陛下言重了,侍奉皇后本就是妾妃应尽之责,从前得了陛下严旨,如今更是听闻姐姐不愿见生人,宫里的姐妹们不好来姐姐宫中打扰,”我盈盈施礼道,“但她们敬慕姐姐的心同臣妾是一样的,现下轮流在宝华殿诵经为姐姐祈福呢。”
“难为她们有心,看来是朕错怪了,”皇上神色微微动容,金冠上翅须点了点,“叫她们来服侍朕也是不放心的,你素日与皇后情谊最深,她也并未抵触你的靠近,也只有你能替朕分忧了。也不拘着你做别的什么,只要能常常来陪皇后说说话就很好,引得她的神智早日清醒。”
“臣妾必定尽力而为。”我恭谨答道。
“皇后早膳吃得并不安稳,朕嘱咐小厨房做了鱼面,现下该喂给她吃了。你先跪安吧。”
我欠身告辞,默默而去。
鱼面,听上去很简单,其实做法考究,工序繁琐,且对主厨之人要求极高。鱼面要取云梦泽的青鱼烫熟,剔骨去皮留肉斩如泥,和在面粉里揉透了,切成面条煮熟,再浇上清鸡汤,是极费事的一道菜。
召予和愁予轻手轻脚地摆上饭食,袭予在皇后僵硬的脖颈周围围了蚕丝巾帕。皇上接过碗筷,举箸从哥窑冰裂纹的瓷具里挑起一根面条,分成四五段,夹起较短的一段,吹去热腾腾的水汽,缓缓送到皇后唇边。皇后精神不济,张口含在嘴里,咀嚼得有些缓慢,但在皇上看来不啻于是个奇迹。他眼里顿时如倒映进漫天银河繁星,盛满闪闪晶莹,喜道:“别急,浅芙。慢慢嚼,切莫呛到了。”
于是皇上喂得更加小心,事先还用勺子研磨几下,便于咀嚼和吞咽。皇后全身瘫软,唇舌无力,吞咽能力有些退化,一口面条在口中兜转半天就是下不去,皇上也不急,轻轻抚摸着她的喉咙,刺激她的肌肉,帮助她吞咽。一个时辰过去,那鱼面只动了小半碗,皇上见她实在咽不下去了,舍不得勉强,只能让她张口,任由食物掉在帕子上。
寂然饭毕,各有侍女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待皇后饭粒咽尽,皇上臂弯中扶抱着她,另一只手握着碧色沁寒的青瓷茶杯递到她嘴边,服侍她漱口。皇后需偎着他才能坐稳,有些苍白的唇抿了一口茶,便有侍女上前捧了漱盂来让她吐掉。
雨停了好久,和煦的日光慢慢地融在风里,熏得人暖洋洋的,袭予将北窗下的长榻收拾停当,过来道:“陛下,日头已经出来了,外面很暖和,不如让娘娘靠窗晒一晒阳光,小憩一会儿吧。”
“也好。”云起殿外室大气开阔,南北长窗对开,暖风徐来,纱幔轻拂,温暖飘逸宛若仙境。皇上将皇后打横抱到北窗下的紫檀木折枝茶花贵妃榻上,在她身后靠着一个塞满了菊叶和粟米的蚕丝靠垫,伸手为她掖一掖身上的蓝锦团丝薄被,柔声道:“因着杏圣前辈要走,你昨夜里便睡得不大安稳,朕瞧你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可要睡一会吗?”
皇后睫毛轻颤,透过雕花窗格,凝眸于椒房宫内的花草葱茏,茫然地寻找着什么。皇上与她心有灵犀,知道她在找那些池塘里的山茶。可现在已是暮春,茶花都已凋尽,尽管百花争艳,茶花到底是不再开了。恐怕她触景伤情,也为哄她尽快入睡消减劳累,皇上随手拿起一旁的古籍,静静地向她一笑,蕴了满室温润:“睡吧,朕念书给你听。”
他坐在榻边的小杌子上,手中握着一册泛黄的书卷。修长的手指惬然翻动着,清朗的阳光在他英俊的侧脸下投下一片慵散,选了几段先朝大家的政论文读给她,皇后的注意力终于从院落转移到了他身上,不多时便靠着引枕沉沉睡去。
春暖时节,晨时的天色明净透彻如一方通透琉璃,被缀满新绿的枝桠隔离成碎碎的数片,庭中有缠绵的风卷过,带下枝头点点轻絮如白雪,顺势漫天飞舞。春色新绽,到处都是深红浅绿,又被数日前春雨的浸湿一染,便带了濛濛水色,愈加柔美鲜艳。
万物复苏,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可谁也没有赏花游玩的心情,皇上的一颗心全扑在大病初愈的皇后身上。我也时常去椒房宫照顾皇后,她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忧。即便只是偶然的粗喘,也有可能是痰卡在了气管里,必须要帮她把淤在喉中的痰吸出,不然便会危及性命;情绪激动或者憋尿时会流出涎水,因为那时候嘴巴已经无法闭合;下身也在不自觉地漏着,一会照顾不到便会濡湿一片。半月以来,皇上除了视朝之外寸步不离,就连奏折也是等她夜里睡去后点灯批阅。不仅要为她换尿布擦身,还要不时地为她按摩僵直的身子,更有简吟风日日行针刺激穴位。在这般精心的照料之下,皇后的气色渐渐好转,四肢也没有出现萎缩的情况,如果不是神智失聩,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这日傍晚,外头一声递一声的通报进来“皇上驾到——”,皇上微露不悦,蹙眉斥责吴章寿道:“朕不是说过了吗,以后朕回椒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