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二位大人和随行的五千禁军已在宫门外候着了,陛下可是现在就启程?”
皇上点一点头,一旁吴章寿立刻撑伞跟在身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宫门。我目送着那道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远,但是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回头。
史书上有载,大中祥符中正月,皇帝于汴京演习祭礼,不久后西祀后土的队伍以“天书”为前导,经洛阳,出潼关,沿黄河北上,直趋汾阴,历时二十一天。
稍事休整过后,皇上于第二日登上后土祠的方坛,以封禅泰山的隆重礼仪祭祀后土地祗,把“天书”供在神座的左边,并以太祖、太宗二位皇帝配祭。坛祭祀完毕后,皇上另换了一套衣服,过黄河,折道向西,来到华山,补上拜谒祭祀西岳庙的礼仪,之后乘辇车拜谒后土祠,再去巩县拜祭祖宗三陵。
祭祀完毕,皇帝于太宁宫受百官朝贺,大赦天下,并宴请群臣和当地父老。席间本地的进士薛南也得到了他应有的封赏,他被皇帝重用,做了“将作监主簿”,从此平步青云。
丁谓一直寡言,冷眼瞧着河中府尹精心挑选的美人衣袂翩跹地舞蹈,沉默地饮着杯中的残酒。一旁的侍婢殷勤地想要为他斟满,被他一个眼刀递过去,便讷讷不动了。
反观简吟风倒是喝得开怀,他忽地以筷击盏,在酒席间高歌起来,同时命队伍中最美的舞姬到他怀中起舞。殿中的朝臣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这个纵酒狂欢的御医,不知他为何敢在皇帝面前如此放浪形骸。
“吟风。”皇帝的声音冷锐低沉,墨色的眼眸动了一下,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中落下一颗石子,旋即平静无波。
简吟风一怔,张开的双臂蓦地松开,放开了怀中的舞姬,貌似恭敬道:“微臣放肆,还望陛下恕罪。”
然而皇上只是挥了挥手,吩咐吴章寿道:“他醉了,送他去廊下吹风醒酒。”
寂静中,简吟风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唇中滑落,喃喃一句:“三年了啊。”随后拂袖,揽着舞姬扬长而去。
座中宾客面面相觑,最后一致将目光投向皇帝。皇上冷冷地将手上的酒杯搁在案上,看着简吟风远行的方向,眼神渐渐变成了冰,挥手下令:“朕乏了,各位爱卿自便。”
随着皇上的手势,群臣不敢耽搁,慌忙请辞,皇上自然允准。夜已深了,漫天星斗渐渐失去了光彩,风一吹殿中摇曳的烛火也忽明忽灭。
丁谓没有动身,他将面前的金樽清酒一饮而尽,不动声色道:“简太医今夜喝了太多酒难免做些糊涂事,陛下莫要与他计较才是。”
皇上的尾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一片薄薄的锋刃从丁谓身上,也从他自己身上刮过,不见血,但二人都知道已是伤得极深:“他可没糊涂,临走前还在提醒朕三年了,浅芙离开朕已经整整三年了。
这三年里,朕东封、生子、立后,似乎全然把浅芙遗忘了一般。怨不得吟风今日借酒发泄不满,又说了那样一句话直戳朕的心肠。”
丁谓微阖眼帘,垂首道:“陛下守着与君座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倾诉,自是心中苦楚。简太医一介凡人,无缘知晓天机,这才对陛下有所误解。幸而臣知道,君座也知道,陛下心中一刻也不曾对君座忘怀。”
汉白玉台阶上的红锦金毯漫漫延至上殿,红毯尽头,皇上的语气分明不惊轻尘,却无端让人觉得痛入骨髓:“是啊,浅芙她是九天神女,而朕不过也是血肉之躯罢了。吟风还可肆无忌惮地悲伤,朕却要守着这秘密,守到寿终正寝,守着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她的将来……”
丁谓沉默良久,谦卑道:“陛下潜心苦修数年,又天赋异禀,按说早应有飞升之象。可是臣到底只有贤人的道行,竟看不出陛下如今修到何种程度了,实在惭愧。”
皇上眸中沉沉,微有懊丧:“连你也看不出么?”
丁谓惶恐道:“一般凡人修炼,臣是可以开天目观测到是否修成半神之体的。可陛下如今修为高深,身上竟有玄光护体,臣的天目无法穿透,故而看不出。”说罢缓缓抬头,“身后之事陛下和臣都看不透,那么但请陛下将身前有关君座之事一并了却吧。”
“说的是,”皇上的目光有些深远,似夜色沉沉中透出熠熠星光,“朕此行便是为的这事。党项、契丹还有女真,与浅芙还有尘缘羁绊的人或事,朕须替她了结。”
烛火“噗”地发出一声清响,丁谓平静地问道:“陛下心中有谋算就好,臣等愿效犬马之劳。不知陛下御临兴庆和临潢府,可需禁军随从?”
皇上淡淡道:“若还要这些人随行护卫,岂不是坏了朕的名声。把他们叫来祭祀汾阴,为的是堵朝堂上老臣们的悠悠之口。明日朕会打发他们分祭河中府一带的诸神,伏羲、神农、帝舜、成汤、周文武王、汉文帝、周公庙一个也不落下,够他们忙上两个月的了,省得在朕跟前惹朕心烦。”
丁谓看向他,此时的皇帝身着九龙华袍,轻裘缓带,静静地饮酒,端的是一派沉稳气度,可是分明就是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