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错了？
不是要放生鲛人？
对方身后背着的物体里面也不是装着那条鲛人？
正当巴尔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安静得压抑的空气忽然响起了惨然沙哑的低笑。
“……我做错了一件事。”
巴尔顿了顿，抬起头，望向对面哑声开口的黑渊，即使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但那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无尽的悔恨与痛楚，却令他心口猛然一颤。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巴尔并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知道之前黑渊捕获鲛人是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对方疯狂了十几年也要复活心上人的行径。
而此刻，现在这样的黑渊，却是头一回见到，给人如此绝望、歇斯底里的感觉。
巴尔动了动嘴，没有出声，只耳边传来黑渊灰败惨然的笑声，伴随着自嘲。
“十八年前，我从深渊内爬出来，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那就是复活我在意的那个人。”
听着这种不为人知的隐秘，略过前面的深渊一词，巴尔
瞳孔微缩，倒是联想到了鲛人的传说，一身血肉毛发皆是极佳的巫术材料，现在看来，还有复活人的能力？
这么说的话，黑渊捕捉鲛人的目的就清晰明了了，以及，对方以前便经常出入禁地古迹的行为。
然不管巴尔心里如何惊愣，那惨笑嘲弄的声音仍在继续：
“我自以为能够复活他，做了很多疯狂的事，结果到头来，命运却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真是愚蠢至极。”
后面两句巴尔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但前面基本弄清楚了，以此推测，也朦朦胧胧得出了一个接近真实的答案。
黑渊身后背着的物体里面，应该是装着那一尾鲛人的。
鲛人作为复活黑渊所在意的那个人的材料，该是已经被牺牲。
但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鲛人与黑渊在意的那个人存在什么联系，导致了复活失败。
而最终结果，复活术未能成功，鲛人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巴尔看了眼黑渊背着的物体，不太愿意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比如鲛人身死，黑渊如今出现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把鲛人安葬回鲛人的故乡……
摇了摇头，巴尔终究还是问了一句：
“那条鲛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沉默。
空气一片寂静。
巴尔的问题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在黑渊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再狠狠地捅上一刀，窒息，疼痛悔恨得不能自我。
好一会儿，才嘶哑地开口：
“……他只是陷入了沉睡，很快，就能够醒过来了。”
是的。
就是这样。
哪怕翻遍整个世界——
他也会找到莫莫迷失的灵魂，将莫莫从沉睡中唤醒——
黑渊又笑了，苍白惨淡的笑容，无人看见，如同时时刻刻在抽痛与深切悔恨的内心。
接下来，黑渊不再言语，巴尔亦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氛围，无言而对。
半个时辰之后，出海的轮船准备完毕。
巴尔交给黑渊一个指南针一样的物品，说道：“它可以指引你前往最开始遇到鲛人的地方。”
然后看着黑渊沉默接过，半响，低哑地道了一声谢。
巴尔只是捶了捶他的肩膀，目光掠过其身后背着的庞大物体，仿佛透过表面掩盖的黑布，见到了沉睡在其中的那一尾惊艳绝伦的鲛人，随之笑道：
“我在这里为你加油。”
“……嗯。”
轮船扬帆起航。
巴尔站在码头边缘，默默望着承载着黑渊与陷入沉睡的鲛人的轮船，迎着日落的光辉，渐行渐远。
祝你好运。
在心里默默说道。
……
深海惊涛骇浪，狂暴的雨滴仿佛要击穿甲板，海水倒灌，超巨型的龙卷风呼啸着卷席而来，仿佛大自然滔天的怒火，极端气象接踵而至——
摇晃在狂躁天气之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得好似可以随时覆灭。
然船舱内，却是一副格外温馨的画面。
黑渊坐在水池底部，浑然不顾身上被浸湿的衣物，只怀中拥抱着一尾漂亮的鲛人，银白色的尾巴流光四溢，尾鳍如纱织散开，柔软，好看。
然而此刻，鲛人以往明亮妖冶的双眸却闭瞌着，垂下的睫羽纤长而浓密，像把小扇子般，绯色的唇微微翘起一丝弧度，仿佛只是陷入了香甜的梦境。
黑渊眼里涌现出了满满的溺意与温柔，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鲛人，然后拿出一个梳子，为鲛人梳理那一头柔顺的乌黑长发。
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