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的张家,诸多家仆全上阵,提着灯笼的提着灯笼,移植花草的移植花草,播种蔬菜的播种蔬菜,忙得好像一团乱麻。
就连张根富都被惊动了,更别说生性八卦的女人——张根富的妻妾十六人,全都被好奇心驱使,聚集到了张正书的小院外,探着头往里面看。
“你们这是做甚么?”
张根富被气到了,这些花草,可是价值不菲的。如茉莉花,栀子花、石榴花、含笑、萱草、绿萼梅、腊梅、瑞香等等,都是这个时候的名贵花草。要知道,宋人爱花,已经爱到骨子里。不论男女,都喜欢“簪花”。这“簪花”就是把花插在头发上,这种事情可是不分贵贱的,上至君主、士大夫,下至市井小民,都以簪花为时尚。就拿茉莉花来说吧,每年六月左右,是茉莉花开的季节。茉莉花一旦上市,那价钱可是一支就数十文钱的。但是整个汴梁城的妇人,争相购买。要知道,茉莉花一旦摘下来,也就能保鲜一天而已。可是,汴梁城的妇人根本不在意,哪怕是供一饷之娱,也乐在其中。
大概,历史上没有一个朝代比宋朝更爱鲜花了。宋代在每年的仲春十五日都会举办盛大的“花朝节”,花朝节出门赏花的百姓多得吓人,往往万人空巷。这场景,堪比后世岭南人春游赏花的现象。
更别说,在宋朝,君子四雅是“焚香、品茗、插花、挂画”,这一潮流居然还是从赵宋皇室传出来的。士大夫以插花为雅事,甚至有些自认风雅的文人出游,也要携带桌几,列炉焚香、置瓶插花,以供清赏。寻常人家也不遑多让,每年端午时,那是家家户户都插花,就算没有花瓶也好,也要寻个小坛子来插花。平常的时候,家里没花倒也不会被人笑话。但是,如果重午时节家中无花,会被人取笑的。
宋朝风俗如此,张根富自然也是爱花之人——谁让他一生都自命风流呢,风流富家子,哪里能不插花?不插花,怎么显得张根富骚包啊,怎么去狎妓出游啊,怎么体现品味啊?于是,经过张根富几十年的辛苦栽培,最令他自豪的就是张家宅邸里的满园花草,不管春夏秋冬皆有花开。再加上张家有专门插花的“养娘”,更是让张根富觉得,他家也是“君子”之家嘛,起码“焚香、品茗、插花、挂画”这君子四雅都有。哪怕不被别人承认也好,张根富还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如今被人这么“粗暴”的对待花草,张根富觉得心在滴血。
“回官人,这是小官人要求的,说是要种菜……”
一个家仆,有点畏畏缩缩地答道。不得不畏畏缩缩啊,张根富的身形几乎是他的两倍大,又兼之在发怒,更像是一员大将。在宋朝,但凡是将军,都是有将军肚的,肥硕,在宋人眼中才是孔武有力的象征。
听到是张正书的主意,张根富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见到张正书在一旁插手旁观,张根富腆着肚子走了过去,苦笑着问道:“吾儿又在弄些什么?这些花草,可是为父几十年的心血啊……”
张正书也是知道这事的,所以他才让家仆移植,不然的话,他挖起来就是了,还用得着那么麻烦吗?
“我发现,用盆栽花草,似乎更有雅趣……”张正书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张根富差点没晕过去,盆栽花草的事,还用得着张正书来说?只是那腊梅、那绿萼梅、栀子花,石榴……又岂能种在盆中?
“吾儿可是要种菜?”
张根富也是有点气在头上,语气不免重了些。
好在,张正书不是那个倒霉蛋,不然早就使性子了。那个倒霉蛋,何曾挨过张根富的打骂?便是稍重的语气,也不曾听过。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张根富,但张正书决定的事,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种菜好啊,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种菜法子,便是在冬日,也能吃上新鲜蔬菜。”张正书淡淡地说道,“到了冬日,新鲜时蔬钱百文一斤,若是能种千亩时蔬,岂不是赚翻了?”
张根富的算数明显挺好的,作为一个商贾,岂能不懂算数?
“吾儿果真有此法?”
张根富有点不相信,怎么被那章衙内揍了一顿之后,他儿子好像就换了个人似的?错非他记忆还在,错非他的相貌一模一样,张根富还真的以为是换了个人。不得不说,张根富的直觉是对的,一下就猜中了真相。可惜,他的潜意识里第一个排除了这个可能性——他儿子不是他儿子,这有可能吗?
“确有把握,但能不能成,还得试试。”张正书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一日在家无所事事,便伺弄一下时蔬,倒也不错。”
张根富哭笑不得:“这等活计,让僮仆去弄便是了,吾儿何必亲自动手?为父不是与你十顷良田么,何必拿这些个花草做文章?”其实刚刚张根富也听了管家张通的汇报,知道了张正书日间的所作所为,可他不打算点破——反正他百年之后,家产都是张正书的,纠结这个没用啊。但这个不是田地啊,而是张根富最喜爱的花草,根本不能同时日而语的。
张正书摊了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