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帝皇,考虑的永远要比普通人多很多。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庸人自扰而已,不管是西军还是其他禁军,不一样是大宋的军队吗?但对于赵煦来说,真的不一样。也许是赵氏一家都是这个尿性,极端不相信武人,所以对武人的防备,可以说是刻在了骨子里。哪怕是有机会一举攻下西夏,赵家人也要掂量一下,这么做是不是会让西军一家独大,朝廷再也制衡不了。
不懂得在历史当中汲取教训的人,就注定要重蹈覆辙。但是,人类这东西太复杂了,所以人类从历史当中吸取的最大教训,就是从来没有人从历史当中吸取教训。赵家人只看到武将作乱的严重后果,却忘了西晋时的“五胡乱华”。文人当道的世界,外族入侵;武人当道的世界,纷争不断。唯有文武平衡,方能长治久安。
可惜,这个在后世被认定的真理,换句话说就是“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没有武力,那统治的基础是肯定不会有的;但没有文人,似乎又不行。如果赵煦把这个难题抛给张正书,张正书会给出另一个方案来:用工程师治国。
没错,就是仿造后世天(tian)朝的模式,只有术业有专攻,明白科技对人类,对国家发展进程的意义,辅以强大的军事科技,文成武就之下,方能长治久安。
可惜,赵煦不是张正书,也无法理解这个模式。在宋朝这时候的人看来,什么工程师,不就是一个工匠吗!虽然宋朝的工匠,比任何时候,任何朝代的待遇都要高,可是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风气里,文人始终是占据了金字塔顶端的地位,任凭谁都撼动不了。
可惜,历史始终都有其局限性。
赵煦看不明白这个模式,更不会想到有这么一个模式可以治国。因为这时候的墨家,早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留下的《墨子》一书,也是语焉不详,对于墨家的治国理念含糊其辞。再者,即便是墨家,也有其历史局限性。按照中国人崇古的尿性,墨家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历史选择了儒家,那么儒家确实是有独到之处的。可惜儒家到了宋朝,已经没有敌手,开始腐朽落后了。
中国历史的圆周率,宿命般的注入了每个中国人的基因里。王朝的更替,就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汲取了教训,往往又是矫枉过正。真正的问题根源在于土地,却从来没有得到真正有效的解决。
在这个历史的局限性中,赵煦不得不考虑他的统治地位问题。毕竟做皇帝是一个高危职业,一旦有人造反掀翻他的统治,那么赵氏皇族有很大几率无法幸免于难。赵煦本人就更不用说了,肯定是死路一条的。
为了祖宗的江山,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赵煦总算是不再毛躁,开始思考制衡的问题了。这也是人性使然,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为自己做打算的,就看是私心多还是公心多。人是太复杂的一种动物,其复杂程度有时让人类自己也瞠目结舌。赵煦也是这样,他渴望超越自己的父亲,一举灭了西夏;却又怕西军坐大,威胁到他的地位,人性的矛盾啊!
……
汴梁城,广福坊中。
在夜幕渐临后,京华报社也准备关门了。于后门处,看似兄弟分别的戏码正在上演。
“郎君,你还是回去罢,我一个人也认得回去的路……”
穿着儒衫的曾瑾菡柔声劝道,“若是给我爹爹瞧见了,怕是他不喜……”
张正书心中好笑,有着一个能赚大钱的女婿,曾文俨有什么不满意的?从他对曾瑾菡来报社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了,原先是痛心疾首,就好像心爱的宝贝古董被人窃取了一样;而如今呢,看到曾瑾菡穿着儒衫外出,到报社挥洒文字也只是等闲,甚至还主动过问张正书最近在忙些什么。这种态度的转变,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不碍事,要是他敢反对这桩婚事,我与你私奔!”
张正书笑着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
曾瑾菡内心窃喜,脸上都变成红彤彤的。虽然未施粉黛,但张正书却看得很是醉心。
携美同行,张正书也是畅快,恨不得这段路再长一些,步子再走得慢一些,时光也变得慢一些。
看着汴梁的繁华,张正书恍如入梦。
如果穿越是一个糟糕的选择,那么张正书现在的生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家财万贯不说,还有一个聪慧美貌的未婚妻,这在张正书前一世是想都不敢想的。唯一糟心的是,这个时代太过坑爹,太过黑暗。因为统治高层的政治博弈,硬生生断送了中国的希望,把中国带入一个长达两百多年的噩梦之中。每每想到此处,张正书都会想到异族铁骑入侵中原,中原大地在血与火之中哭泣,百姓被蹂躏,被剥削,被压迫,最后才不得已而奋起反击。
人,总是要吃过教训后才会懂得失去的东西珍贵。然而,人又是健忘的,不过两百多年,又好了伤疤忘了痛。历史的轮回,好像一个魔咒,套在汉人的头上。有什么办法逃离这个魔咒吗?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