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书笑了笑,没有反驳。
要是给赵煦知道,日后的宋江也好,明朝的李自成也罢,那都是小吏出身,是断然不会被文人士大夫瞧得起的,认为他们是蝇营狗苟之辈。殊不知,这些官员才是碌碌无为之辈,要是没有小吏办事,这些官员连一件小事都做不好!
要知道,虽然宋朝的小吏不算是“临时工”,也算是有点俸禄能养家之辈,但是由于官员并不懂“专业知识”,所以必然是要倚仗小吏办事的。比如吏员熟悉法律条文和工作流程,能够代官理政,逐步成为地方官府中的实权派,就算是地方主官不得不迁就倚仗。这个现象,在汴梁城也是一模一样的,要是主要衙门里没有了这些小吏,那肯定就瘫痪了。
讽刺的是,要是衙门里没有主官,衙门还是运转无碍。
这也是宋朝皇帝敢于贬官的缘故,说实话,衙门里有没有主官,一点关系都没有,衙门照常运行。可要是小吏罢工了,那就难办了。所以,别看宋朝皇帝憋屈,连圣旨没经过特定的程序都没什么法律效应,但是皇帝还是掌握了官员的生杀大权的。一个不爽,就能把你贬了。至于借口?呵呵,皇帝贬官还需要借口?
张正书也知道,定下小吏不得为官这条规矩的宋太宗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维持官吏互不相干的轨道罢了。确切来说,就是维持文人高高在上的地位。终宋一朝,都是推崇文人的。不管是宋太祖也好,宋太宗也罢,到了赵煦这里,也不会例外。
所以,张正书说让小吏为官,赵煦没当场拿他下狱,都算开恩了。
浑不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张正书,还在没心没肺地想着日后宋江起义的事,根本视赵煦于无物。
偏生这回赵煦有求于他,也不想因为一句话而治他的罪,只是淡淡地说道:“日后莫要说这些浑话,不然朕决不轻饶!”
张正书心下不以为然,他当然明白赵煦在害怕什么,也不揭穿。
这也是为什么在历朝历代改革那么艰难的缘故,太多利益牵扯了。没有铁血的手腕,之后只能是改革个四不像而已。这也是为什么儒家改革,没有一个成功的缘故了。原因之一,就是不敢杀。
后世太祖早就点明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一场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都要革别人的命了,还不使用铁血手段,怎么可能成功?
真的以为是过家家啊?喊两句口号,别人就会舍弃利益?天真,太天真了。
所以,张正书不看好章惇的变法,虽然结果可能比王安石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起码,章惇没有培植起另一个利益集团与旧的既得利益集团对抗,那这场改革就不可能深入人心,就不可能取得成功。
当然,张正书不会明说,这样太打击人了。
别说章惇会当场发疯,就连赵煦说不定都会立即将他“咔嚓”了——蛊惑人心,死不足惜啊!
几个人沉默地走到一处无人之处,赵煦才说话道:“关于治河一事,朕会满足你的。你若是可以,就立刻去疏浚北流河道罢!”
张正书看着赵煦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道:“也就是我这个冤大头而已,要是换了一个人,呵呵,看谁会这么傻……”也算是自嘲了一番,张正书才总算是慢慢地跑回了“京华报社”。
刚一进门,就迎面碰到了郑月娥。
“小官人,你怎生又跑着了?”郑月娥心疼地说道,急忙递来一方丝帕。
张正书笑着接过,说道:“没什么,我都没出汗……”
“怎么可能没出汗?赶紧擦擦,不然着凉了!”郑月娥急声说道。
张正书拗不过她,只好轻轻地擦了擦,事实上也真的没啥汗水。他是小跑回来的,这点点路程,再加上他平日里都有锻炼,其实算不了什么。张正书擦了擦汗,突然闻到上面传来的阵阵女儿香气,他才突然醒悟过来,心道:“糟了,可能又会被她误会了……”
果不其然,郑月娥满脸的幸福状,都低下了头去。
张正书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丝帕还给她,说道:“不好意思啊,这丝帕弄脏了……”
“没事,奴拿去洗洗就好。”郑月娥小步快走了之后,张正书才一拍自己的脑袋。
“卧槽,这误会大发了……”
其实,郑月娥的事张正书不是不知道,甚至他比谁都敏感。只是有了曾瑾菡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张正书哪里还敢出去招惹?早就听说过,郑月娥在夜里常常独自一人啜泣,特别是最近一个月。最近一个月张家的大事,除了张正书成亲之外,就没有其他了。郑月娥的心思,不用说都明白的。她肯定是看到张正书娶了曾瑾菡,才会伤心落泪。
“这……冤孽啊……”
张正书都觉得自己很渣了,明明不敢有歪心思,却屡屡给人家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