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27年冬,赵成因病去世,终年39岁。年仅18岁的赵鞅作为赵氏继承人以下军佐入卿,柔弱的肩膀开始承担赵氏家族的兴衰荣辱。
此时,晋国六卿执掌如下:
中军将:韩起 中军佐:中行吴
上军将:魏舒 上军佐:士鞅
下军将:智跞 下军佐:赵鞅
赵武去世后,韩起接替他的位置任职中军将,至今已是第十五个年头。除了韩起,中行吴、魏舒、士鞅均是朝中元老,智跞和赵鞅年纪相近,资历最浅。
对赵鞅而言,父亲去世的悲痛未及厘清,残酷的现实接踵而来——年轻识浅,如何挑起整个家族的重担?失去父亲庇护的他,何去何从?
父亲并非野心勃勃之人,虽居高位,仍承袭爷爷的行事风格,没有为赵家谋取一分私利。相反,除了智氏,其余四家都不同程度的壮大了封邑财富。父亲健在时,好歹资历深,威严在,还能镇得住,可他......?不要说超越,仅凭他单薄的臂膀,能把祖宗留下的基业保住已属不易,哪敢谈发扬光大?
赵鞅为此烦恼不已,独坐在书桌前发愣。
“叩叩”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吧。”赵鞅懒洋洋的应道。
“鞅儿——”进来一对父子,为首的满头银丝精神矍铄,他笑眯眯的开口,后者则朝赵鞅点头。
“舅老爷好,表伯伯好。”没想到来人竟是亲戚长者,赵鞅立马起身,快步迎向二人。
来访的两人分别是:舅老爷——父亲赵成的舅舅——韩起,紧随其后的是——赵成的表哥、“毛豆组合”的豆豆——韩须。
“小厮偷懒,也不提前来报,失礼二位长辈了。”说完,赵鞅低下头。如此懒散懈怠,要是爹还在,定要训斥几句,可惜……想到爹已不在,赵鞅不禁有些低落。
“是我不让他们提前通报的。”赵鞅已来到跟前,韩起摸摸他的头,无限怜爱的说道:“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韩须也看向表侄子,轻声说道:“鞅儿不必自责。不过是想和你闲谈罢了,不知可有打扰到你?”韩须看得出来,赵鞅似乎不胜烦恼,也不知是因为父亲离世还是别的什么事。
“两位长辈请坐。”赵鞅为两人引座,又吩咐仆童斟茶。安顿好之后,缓缓说道:“表伯伯折煞鞅儿了!鞅儿正苦苦思索不得其路,幸好天降两位智者,恰似久旱逢甘霖。鞅儿求之不得才是,哪有嫌弃之理?”
“鞅儿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了。”韩起颔首笑笑,“未必能降甘霖,只是自家人闲话家常,不必拘礼就是。”
“嗯。”赵鞅点头。
“那你告诉表伯伯,我们进门前你在想什么?”韩须问道。
“千头万绪,十分迷茫。”赵鞅也不掩饰,大方承认。
“担心自己见识浅陋,无法揽起重任?”韩起问道。
“正是。”赵鞅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从前只道自己仍是个孩子,行事并不十分上心,读书也是得过且过。爹总说,待我弱冠之后再……”言犹在耳,人已远去,赵鞅顿时红了眼眶。虽说已经成年,还是个大孩子。
“好孩子——”韩须拍拍赵鞅的肩膀,安慰道:“不怕,不是还有舅老爷一家吗?有任何需要,只要你开口,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正是。”韩起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想想当年智跞的处境,你比他强太多了。”
韩起说的,正是如今身居下军将的智跞。
智砾是智盈的儿子,父亲智盈于六年前病逝,只得三十三岁。智跞是嫡生长子,照理应该继承父职入卿,无奈只得十五岁,无法出仕。时任国君平公宠妾多,嬖臣多,为了安插自己的心腹亲信,他以智跞年纪尚幼为由,提出取消他的继承人资格,由他人取而代之。
此事非同小可,好几个人提出反对,包括中行吴在内。中行吴是智盈的堂兄,智跞的伯父,中行氏的宗主。眼看侄子就要失去卿位,智氏很可能被推离晋国核心权力舞台,他怎能袖手旁观?
赵武去世后,中行吴升任上军将,权力排名第三。他骁勇善战,屡立奇功,晋国对外作战一向少不了他。他是晋平公时代和魏舒齐名的大将,他的意见平公自然不敢忽略,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所以,虽然智跞十五岁就入卿,在其位却无其职,全由中行吴代其决策,这两三年才算开始正式接手政事。
“舅老爷说的是。”赵鞅点点头,“跟智跞相比,我该知足才是。”
“你二人打小一起玩耍,而今又同在下军,正可相互扶持,互相勉励。”韩须勉励道。
“智氏两代英年早凋,实在令人痛心。可惜了智罃将军,一世英名,却后继无人。”忆起儿时,智罃将军总是他高高抱起,摸摸他稚嫩的脸蛋,父亲升任中军将后,他又常到韩府和父亲商量国事,想不到他的后代子孙竟接连折损,韩起不禁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