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眼光朦胧地抬头,昏昏沉沉的却又站不起来,只能任由李莲花缓缓将他扶到床上。
脱去早已被血和泥染得不成样子的外衣,李莲花才发现方多病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湿过一回,贴在背上,却透出绯色的痕迹。
伤口?
本着救死扶伤的精神,李莲花小心翼翼地将其蜕下一一
狰狞的伤痕还泛着猩红,新伤与旧伤纵横交叠,血在结痂处蜿延冲击,击溃原本将好的一道道旧伤口,不断侵袭,白皙皮肤上大面积的鲜红显得更加吓人。
嘶……
伤势太重,李莲花甚至有些不敢去碰。
这下可算是难办了。
眼前的少年忽然软了身子,即将要朝旁边歪倒下去。
"方多病?方多病?"
李莲花急忙扶住他,小幅度地轻晃,试图让他不要昏睡过去。
"唔……"
方多病混沌的意识勉强回笼,身体却因为晃动而更加难受了。
一股想吐的欲望哽在喉咙,却又没什么东西可吐,只能一边干呕一边疯狂地咳嗽。
他弓着身,不断地颤抖。
眼里沁出点泪,顺着发红的眼尾滑落,原先发白的嘴唇也变得红润起来。
李莲花见状不妙,便想像从前行医时一般将内力输送给他一一
手突然被紧紧抓住。
也不知道方多病哪里来的力气,又或者是刚刚剧烈的反应让意识清醒了些,一下子发现了李莲花的意图。
习武之人最是熟悉这种输送内力的方式。
方多病决不可能再让李莲花燃烧他那少得可怜的内力。
"你干什么?"
李莲花疑惑道。
他这几年"行医"皆是以此法作用,应当不会出纰漏才对。
难不成歪打正着?
"不,要。"
方多病吃力地挤出话来。
"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不用管我。"
"我明天就能好了。"
可能是刚才动作得太急,他又是一阵猛咳。
水光迷离的眼中倒映着李莲花的影子,手却一直不肯松开,只怕是把全身仅有的力气都押在上面。
李莲花拗不过方多病,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发着高烧的病人。
他无奈,一根一根拨开自己被困的手指,然后干脆地转身。
方多病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他忽而想到起身调息,可破损的身体情况显然不允,一阵天旋地转,刚离开床铺的身子又重重砸回去。
他没有了痛觉,可身体机能的自卫性分明还在,流血生病诸如此类,该难受的还是照旧。
意识又开始一点点模糊。
方多病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
那时他也是经常发烧的,浑身无力地蜷在床上,每次都很难挨,刚开始还挺害怕,只是多来几次也就不怕了……
要说怕,其实他更怕何堂主急得在他床前来回踱步,她以为小孩子发现不了,其实他早看见一向坚强的娘眼中蓄了泪。
于是每次何堂主来看他的时候,他都说自己不痛,不难受,快好了,小孩的私心其实十分明显,就是不想让娘难过。
后来习了武,身体逐渐被强化,生的病也少了起来,除却与人打斗时受的伤,自身倒不会再有什么毛病,就连找李莲花时鬼门关里走几遭他也咬咬牙挺下来了。
给天机山庄寄的家书一封一封,只报喜不报忧,骗别人也骗自己。
要不是今日,方多病自己都快忘了还有生病这一茬。
好晕。
方多病觉得自己像是一块被架在火上烤的冰,外面因为高温而熔化,内里却愈加冰凉,冰火两重天在他身体里轮番掌握主动权。
他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眼睛,小时候似的把自己蜷成一团一一
"方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