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醒时天刚蒙蒙亮。
他挣扎着起身,额头上用于降温的帕子掉下来,冰凉的,有被水浸湿的痕迹。
好像是才换过。
自己怎么在这?
脑子显然还不是很清醒,直到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哦,你醒了啊。"
李莲花走过来,手里端着药碗。
醒了也好,如此就用不着他自己喊了。
他顺手把药碗放到方多病手里。
药碗微烫,暖手正好。
冰凉的指尖轻触上方多病的额头。
嗯?
他明明记得夜里温度便降下去了的……
反复了吗?
李莲花蹙眉,低头对上方多病亮晶晶的眼睛。
透亮瞳孔中的人小小的,和他一般模样,也蹙着眉看他。
"看我做什么?喝药啊。"
李莲花施施然理了理衣袖,挑眉望他。
方多病的意识这才缓缓回笼。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却感觉不到痛。
是梦吗?
不对。
是他失去了痛觉。
方多病偷偷地笑起来,再次看向床前的人。
自己现在在……莲花楼。
有李莲花的莲花楼。
而李莲花看着端着药碗傻笑的方多病,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
"方多病。"
"喝药。"
莫不是把脑子烧坏了?
李莲花暗暗地想。
方多病于是乖巧地盛起药液,褐色接触舌尖的那一瞬,眉便紧紧拧起来一一
又酸又辣又苦!
李莲花做的菜都没有这么歹毒!
他默默将勺子放下,心想着能逃则逃。
"诶,你该不会不想喝吧。"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动作,不免起了些恶劣的逗弄心思。
"哎呀。"他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
"这药我可是从你没醒时就开始熬的,整整守了好几个时辰,其中还加了许多药材……"
好吧,其实真相是李莲花跑去城东医馆买了副退烧的药,煎药的时候不小心把放在一旁的调料罐碰倒了,洒了点进去……
可是这招激将法显然对方多病十分有效。
"我喝!我喝总行了吧!"
方多病委委屈屈地重新拿起勺子,在药碗中迷茫地搅着。
刺鼻的味道盘旋上升。
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他干脆直接一口气用碗将药灌入口中,五官因为这惨绝人寰的味道紧急集合。
"咳咳。"
方多病呛了一下,温热的药液流进喉咙,口中苦涩的滋味仍在打转,眼角泛出点泪花。
李莲花吓了一跳。
他是想逗逗方多病没错,但也没让他一口闷啊?!
而且自己怎么也跟着这小少爷一块自来熟了呢?
怪亲近的……
是因为他是师兄的侄子吗?
李莲花正思忖着,却看见方多病转头望向自己:
"有糖吗?"
声音由于发烧还有些软绵绵的,语气是改不过来的熟稔。
他盯着李莲花系在腰间的小布袋。
他知道的,里面装的是糖。
"啊?"
李莲花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糖袋上,按住。
看不见看不见……
"就给一颗嘛。"
方多病扁嘴,小声嘀咕着。
"那么一袋子的糖呢。"
原本竖起的小狗耳朵耷拉下来,在虚空中摇摇晃晃。
人家不给,他也不好再伸手去要了,咽了咽口水,苦涩的味道却更重了。
李莲花将他失望的神色尽收眼底,兴趣缺缺地转身背上药箱。
奇怪。
一点护食成功的成就感都没有。
"碗放桌上就好,粥也在那。"
李莲花跨出门前想了想,还是最后嘱咐了一句。
"你……好好休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李莲花走后的一段时间,方多病都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一
生闷气。
就不该问他要糖的。
问都问了,还没要到……
气死少爷了!
方多病气鼓鼓地把被子掀开,对着空气一套拳打脚踢。
一个不慎,被子砸在脸上。
"……"
更气了。
于是就在气恼与病痛交织之下,方多病最终还是半昏半醒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