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崖壁间回荡,叫嚣,仿佛天道咒罚来临前的预告。
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就在手指触到柔嫩花瓣的那一刻,方多病忽然感觉腰间一坠,原本牢固的绳索骤然断裂一一
"外来者,除。"
又是那个声音。
少年单薄的身体狠狠顺着崖石一滑,两只手掌死死抓住尖锐的石块,割出一道道又长又深的血痕。
时间愈长,不大的石块被全数染上血色,湿滑黏腻,深刻的痛意却让方多病更加清醒。
他开始竭尽所能地向上,向忘川花的方向爬去。
月白的衣上血痕斑驳,皮肉深深嵌进杂乱的山石以支撑身体向上。
不知又过了多久,细碎锋利的凹石将衣服划破,刺入血淋淋的伤口。
他不断向上又滑下,一遍一遍,次次伸手却只差之毫厘一一
方多病已经力尽,仅凭意志在死撑硬抗。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透明的雨丝有生命似的攀上少年的发,细细密密渗入骨髓。
雨丝变成雨滴,逐渐才模糊了视线中那株忘川花。
少年一次又一次向上伸手,直到血肉模糊的指尖再也无法紧握山石,直到石块毫无征兆地从崖壁脱落一一
身体同雨滴一并坠落,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
时间忽然变得很漫长,很多东西从方多病眼前闪过。
初晨微凉的东海,温泉氤氲的热气,蒙眼的明艳红绸,还有伴着新年钟声响起的烟花……
李莲花,
全都有关李莲花。
分明伤口的痛意鲜明,雨滴冰冷刺骨,可他的意识却不甚清晰,迷迷糊糊在风中又仿佛回到那个夜晚,李莲花与他碰杯,声音中满是笑意。
"下一年,我们还一起过吧。"
方多病缓缓闭上眼,任身体被狂风席卷,狠狠砸在河中尖锐的石柱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腕上的佛珠发出莹莹亮光,接着束绳断裂,剩下的佛珠一颗颗坠落。
好……痛……
他像一块破布坠入河中,冰冷的水直直灌入口鼻,鲜血狂涌,向上染红了一段澄澈的河水。
本能挣扎却无济于事,反而被水越缠越深。
沉溺。
窒息。
方多病隐隐约约听见一声叹息,随即被拉入熟悉的空间。
"又失败了。"
声音多了几分无奈。
"明知已经被天道降罚,却还是要去摘那什么忘川花,最终落得个坠崖,入江溺死的下场。"
"为什么呢?"那声音有些好奇。
"凭你的能力,就算五感失了一感也能活得不错,每个世界都能寿终正寝。"
"旁人只能活一次,而你能活五次,岂不快哉?"
声音经得许久以前它结过契的人,也有像他所说那么做的,凭借对世界的了解过得风生水起,将那些原本吸引它来的执念都抵给了它,直到最后契约被解,才圆满死去。
声音承认自己也有些私心在其中。
一一这个少年的执念是它见过最精纯,也最强烈的,若他肯放弃,将执念给它,它的力量定能突破天道桎梏,保他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放弃吗?"
声音带着期望,整个空间都是它的眼睛,此刻正盯着方多病。
"你放弃吧。"
蛊惑的语调在空间中流水般回响。
然后一一
然后它"看见"少年摇了摇头。
"我不。"
"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命运与你丝毫不相关的人,一个被天道法则固定了结局的人,情愿死吗?!"
"你改变命运之后,他分明半点都不会记得!"
声音开始变大,说上来是气急败坏还是恨铁不成钢。
"那又如何?!"
方多病反驳。
"我就是为寻他来的。"
他就是为寻李莲花来的,
没有李相夷他也许至今仍在轮椅上做着浑噩终日足不出户的大少爷。没有李莲花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么多人与事,成长为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江湖侠客……
如果没有他……
方多病不敢想象自己没有李莲花的样子。
或者说,从他遇见李莲花开始,从他遇见李相夷开始一一
他便是他命运的一部分了。
"唉。"
声音见劝不动方多病,也没办法强制将执念剥离,只好死了这条心。
"算了。"
"你已被天道查觉了踪迹,在世界中待的时间会越来越短,对了,你接下来要去的世界被设了禁制……或者说被天道套上了新的俗习观念……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