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已熬好了汤药给李相显服下,而方多病便趁此空闲时,偷偷将仅剩的内力输给他。
内力如流水般潺潺流去,方多病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没了习武之人赖以与常人区分的内力,几乎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来自初秋的寒意。
他脸色苍白,惟有唇被血染成红色。
真是难受啊……
方多病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而他现在要做的事,便是寄信告诉漆前辈相夷相显二子的下落了。
他想着,衣袖忽然被拉了一下。
小相夷怯怯地看着他,见他也在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的脸被老大夫用清水擦去污泥,五官精致,眼晴亮亮的,有着孩童的纯真。
"你要走了吗?"
他问。
方多病看出了他的口型,于是摇摇头一一
起码要待到漆前辈来才行啊。
见"神明"如此和善,小相夷大了胆子。
"你要去哪?"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小孩子心里想得总是很简单,想要什么便会说出来。
方多病于是点头,望了一眼躺在病台上的李相显和老大夫,牵着小相夷的手走出了医馆,去往驿站寄信。
一路上,小相夷安安静静的,只仰头盯着方多病,不说话也不闹。
他在想……
要是他的神明能一直留下,该有多好?
到了驿站,方多病拿出他一早写好的信,又将一个小挂件一并随信寄出一一
漆前辈曾经给他的小酒葫芦,若他看到,定会认得。
没想到一个世界的东西竟在另一个世界派上了用场。
这下就连方多病也不知是否是阴差阳错了。
他笑了笑,牵着小相夷往回走。
钱袋里还剩四百多文。
方多病又仿佛忽地想起了什么,于是拉着他走进一家成衣铺。
虽是初秋,但到底还是凉的。
他皱眉端详小相夷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
太薄了些。
冻生病了可怎么办啊?
方多病轻轻推了一下小相夷,示意他去挑些厚的衣服。
成衣铺中孩童的衣物也是极多的,小相夷看得眼花缭乱,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神明要给他……买衣服吗?
小相夷回头,求助似的看方多病。
方多病思考一会儿,干脆上前去帮小相夷选了款式,只问他想要什么颜色。
小相夷想了想,没说话,只摇摇头,望着方多病,声音有些小。
"真的……哪件都可以吗?"
三四岁的孩子此刻胆怯地看方多病,眼中是茫然和无措。
一如当年,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孩子听见大人的训斥后,而抬头望向那个递给他木剑的少年。
方多病心里忽然被敲了一下,像小锤,不轻不重的。
于是他俯身,认认真真盯着小相夷的眼睛。
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音调偶尔奇怪,可语气却坚定而温柔。
"可以。"
一一喜欢红衣也好,青衫也罢,这天下之大,任你坦荡。
不论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
……
出了成衣铺,便又走到街上。
街道上总是繁华的,摊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小相夷好奇地看向四周一一
之前和哥哥一起行乞时,总是东窜西逃,有时还会被摊主店主拿扫帚赶着跑,说在他们在门口犯了晦气。
而现在……
小相夷穿着新衣,悄悄用指尖碰方多病的手掌。
很温暖,也很软。
他哥哥听说,手掌软软的人,心也是软的。
哥哥果然没有骗他呀。
他遇见了一个全天下最好,最心软的神明。
而方多病低头看那个偷偷碰他的小孩,又看向前面一个举着串子架的小贩。
架上插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晶莹的糖霜在阳光下发着光。
他递了一文给那小贩,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小相夷。
少年苍白的脸色在糖葫芦鲜艳色泽的衬托下竟也显出几分红晕。
"给你。"
小相夷接过糖葫芦,不可置信似的左翻翻右翻翻,似乎是在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再轻轻咬上一口一一
好甜啊……
甜味入口即融,糖水甜得发腻,却又被山楂的酸中和,奇妙的口感令他眼前一亮。
"好吃!"
他兴奋地看方多病,正想递给他尝尝,忽而转念一想一一
神明……是不是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