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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邈也不等,只是紧跟着逼问:“现下正值暑热,你们将尸身砌入桥身,不过一两日就会散发强烈尸臭。
如此一来,定会比抛尸河中还更早被发现。与你们隐藏真相的意图,岂非完全相反?”
一叶障目的李斯被揭掉了眼前的叶子,那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原以为是因仙使陡然驾临,惊吓之下全盘招供,是杀人劫财的凶案。
砌尸桥中,是因为挖坑肥力、沉河不便,结果竟是另藏隐情?!
他李斯终日打雁,今日却叫雁啄瞎了眼!
周邈喝问道:“说!你们如此做,究竟意图何在!”
然而,刚才汗泪满面、牙齿打颤的两名凶犯,在周邈步步紧逼,问出此话之后,竟反而安静下来,换上了一副生死无畏的死寂表情。
显然是事情暴露,放弃挣扎,不欲多言了。
“仙使,廷尉。”扶苏带人抬着两具尸身回来了,只是神色极为冷厉:
“役夫尸身已经取出,但尸身有异。”
周邈侧头看去,就见躺在地上的两具尸身之上,绘满了黑
红扭曲的纹案。
尸身头上的毛发被剃净,从头顶百会,到脚底足心,入目所及,纹案密密麻麻布满全身!
“果然!”周邈从牙缝中挤出两字,而后突然暴起!
一脚踹向跪伏在地的一个凶犯!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深恨一个人,恨不能一脚将人踹得骨断胸塌,立死当场!
“砰!”
一脚踹出,尤不能抒发他的分毫怒意。
又顺手将方岩手中的食盒,狠狠地掼在地上,再一脚踹上另一个凶犯的面部!
目之所及,周身之内,周邈连踹带摔,很快地上一片狼藉。
半晌,稍稍冷静些许了。
周邈转身,死死盯住地上的两个凶犯,声音冰冷中压抑暴怒:“本使告诉你们,没用!没用!”
“巫蛊?以活人代替偶人,再用取自活人本身的鲜血,在尸身上绘一些不知所谓的线条,砌入桥中。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施行魇咒,令桥倒塌?从而惹怒基建仙人,降罪大秦?”
周邈几近声嘶力竭地怒吼,对着两个凶犯的头顶怒吼,对着愚昧无知的不轨之人头顶怒吼!
“没用!本使告诉你们,没用!”
“其实本使最愤怒的,并非你们行巫蛊之术,因为那就是无用的玩意儿,对大秦、对本使毫无影响。”
“本使最愤怒的,是你们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夺人性命!”
“两家共八口人,八条鲜活温暖的性命!”唯余一个六岁幼童,侥幸逃出生天。
“就为了你们可笑的巫蛊魇咒!就为了这么一团鬼用都没有的线条,就夺去八人性命!”
“如果你们是砌了两具偶人在桥中,本使也能在取出异物后,再替你们求一句情,给你们一个痛快。”
周邈直起身,咬牙切齿间一字一顿道:“但我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该死,你们不仅该死,还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仙使周邈怒极之下,双目充血,眼神噬人,似是疯魔狂鬼。
这是众人从不曾见过的一面,为了八条黔首性命。
但不会有人去说教谴责,李斯当即下令:“除役夫二人所在伍的另八户人外,将所在什的另十户人,也全数带到,严加盘问!”
“将凶犯二族亲眷拘捕,另查访往日故友,一旦有疑,拘拿到案。”
“再有,传令东郡郡尉,派兵围剿缉拿巨野泽中藏匿的强盗,不许漏走一个,否则论罪同党、夷二族!”
李斯令下,当即就有随行而来的两个武士和手下吏员,领令而去。
然后李斯看向扶苏,“长公子,监工架桥,却让强盗唤出役夫并将人杀死,而后还被在桥体动手脚,砌入尸身。失职之责,长公子可否清楚?”
扶苏并未有何不服不忿,认下失职指控:“是扶苏失职,部署不当。”
“役夫夜宿的营地巡逻队伍不足,竟让强盗靠近,又叫役夫寻隙离开营地
。
再有值守桥梁的士伍数量不足,看守便不够严密,竟让凶犯引开两名看守士伍,将尸身砌入桥中。”
若换做旁人,必会追究巡逻营地和值守桥梁的士伍罪责,但扶苏一力担下主责。
即便问责相关士伍,最多也就是不够聪明机警,应不至有性命之忧。
其实扶苏的部署也无问题,其他五个班也都是一样的安排。
——夜间两人结伴看守桥梁,营地两队士伍交叉巡逻。
但以前只是没出过事,一旦有人存心生事,那么这些安排也就不足了。
“待济水桥砌成,任务完成,扶苏自回咸阳向陛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