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良材起身时,趔趄了一下,许是蹲得久了,腿乏力得很,不小心歪了一下身子,险些栽倒,幸好被子安及时拽住。
以往,这只跛脚除了让他行走时慢于常人,倒也无大碍;有时难免被路人指点,他也早已习以为常。但自从把她带回荣华台那一晚开始,他莫名的嫌弃起自己的跛脚。现在尤其!她的腿总会恢复如常,而他再无可能。
他将她的手撇开,撑着拐往书房躲去,刚走到门口,却被子安叫住:“钟先生稍等,我还有话要说的。”
钟良材靠在门框上,并不回头,以为她要啰嗦客气,没什么耐心的:“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换的药。”
子安柔声道:“钟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回过身,依然拄着拐杖,斜倚在门框上。为何以前从未发觉,卧室的这盏黄铜吊灯散发出来的光晕,竟如此暧昧?照得房间里的人儿,身影朦胧,格外旖旎。他恍惚着:“哪个问题?”
她坐在床边,迎向他的眼睛:“你回来时,我问的第一个问题,钟先生是不是担心我了?其实你是担心我,才说了那么一堆怪我的话吧!”
他不想回答她,他以为这个问题早已经避开了。
她见他不回答,反而笑了:“钟先生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其实我一直在想,钟先生心里的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很糟糕么…为什么你会对我有那么多的偏见,比如今晚,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请毕叔打电话给你竟是没事找事呢?其实在那晚之前,我与你并没有太多交集,我思来想去,原因大概只有一个,就是我的姑姑吧?钟先生是认为我也存了那样的心思,那在钟先生心里,我的目标是谁,你么?还是钟良璞?”
他诧异于她的开门见山,她不过和良玉同岁,而良玉是绝对不会琢磨这些因果联系的,她却会!而且敢!
她似笑非笑的盯住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似的,想要听他亲口说一个究竟。
钟良材面露难色,想要搪塞过去:“你的问题太多了。”
她歪了一下头,又笑道:“还是说,你发现我并没有选择你们任何一个,而是选择了高湛秋,这叫你放心,但却不舒服,所以你才对我这样,要么不理不睬,要么百般讥讽?”
好犀利的女人...之前以为她怯懦软弱,却原来只是因为她懂得审时度势,懂得抽丝剥茧。他只能咳嗽:“咳...你想太多了。”
只是他越是躲闪,她越发认定。她不再直勾勾看向他,她已经有答案了。
潘子安双手向后支撑在床上,半仰着身子,小腿在床沿欢快的晃荡着,一副胜利者的得意姿态,眼睛眯起,看向那盏黄铜吊灯,自言自语道:“我没想太多,我还没完全想明白呢,钟先生你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又担心我?莫非我对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钟良璞无地自容、无言以对,可不能叫她再继续琢磨下去,他以后在她面前,岂不是等同于赤裸裸?
他没好气的:“如果是我的偏见,那你为什么到现在也说不出来,打电话叫我回来是为什么事?”
她瞧着他,看在他也算是担心她的份上:“哦~本来是有些和华丰仓有关的事,要跟你说的,但你刚才态度那么差,我就临时改主意了。”
他离开门框,拄拐走进,站到她面前,认真问道:“华丰仓的什么事?”
她一字一句的:“贝恩福公爵三个月前去世了,他的继承人正在英国处理遗产,已经在拍卖华丰仓了。高湛秋还说,华丰仓是不可能卖给中国人的。”
他似乎很吃惊,来回踱步思索着,无意间用拐杖敲得地板当当响,突然想到什么,追问道:“他为什么今天突然提到华丰仓?”
她也很奇怪,之前高湛秋从不跟她提这些事,她回忆着:“起先只是带我去了他的房间,他说考虑上岸的事,就提到了华丰仓。”
他:“上岸?等一下,他带你进了他的房间?”
这不该是重点,她皱着眉:“不然呢,两个人站在甲板上吹凉风么?我现在不也在钟先生的房间?”
钟良材没好气的甩了一句:“够了!”
说着,竟摔门而出,穿衣换鞋,行色匆匆的下楼去了。
......
这天傍晚,荣庆堂里也没闲着,气氛焦灼。
乔七踹翻了眼前的板凳,好个嚣张的钟良璞,上次卖了他大哥钟良材一个面子,今日竟又带人找上门来,当这荣庆堂也是他钟家的,蹬鼻子上脸了?
乔七吹胡子瞪眼:“良璞老弟,上回我已经不跟你计较,这回你可又是连个活死人都没抓住,凭那塌鼻梁一句狗屁话,就敢来拿捏老子,你当我荣庆堂都是些什么软柿子!那塌鼻梁的鼻子就是在荣庆堂手里塌的!”
两方人马瞬时剑拔弩张,钟良璞却眼睛一亮,听到了什么值钱话似的,一脚跨过歪倒的板凳,凑到乔七跟前,哄着似的:“乔大哥,您误会了不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