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总提些叫她难过的事了。”
翁二反应过来,压住了情绪:“你看我,一高兴就说个没完。对了,你来的正好,上回听你曹叔叔提起,你父亲的最后一本译作还没来得及见市,今日与我约稿的报社主编也快到了,你留下跟他聊聊,或许有机会先刊报,也是极好的。”
子安不知翁作家病中竟还惦记着帮父亲出书的事,感动不已,彷佛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眼眶里泛起了些泪花,但又不好在人前落泪,便低着头。
翁二之前也压着情绪,瞧着子安孤苦,又不禁鼻尖酸涩,连连摆手,轰两个男人去外面:“你们两个大男人,也出去抽抽烟聊聊天,别都在这盯着我们了。”
见他们都被轰了出去,子安才落下泪来,但又迅速擦掉,担心自己这样,再惹哭了翁作家就不好。
翁二:“瞧你这样子,自个儿忍了很久吧。听说你姑姑也来了,她是你的家人,有心事同她多聊聊,不要凡事都憋在心中,活的这样辛苦。”
子安知道翁作家是亲切的为她着想,便更不想在她面前提姑姑的事了,该换个话题,不免好奇问道:“他们,都是翁阿姨的亲人么?”
翁二笑了:“你说他们?那个接你的,是我的前夫;那个帮你搬凳子的,是我现在的丈夫。”
子安有些吃惊,那两人在门外走廊上正聊的投机,一点都没有情敌眼红的样子。
翁二拍了拍她的手,解释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们三个为什么还能做朋友?你还小,大概会觉得荒唐,但对我来说,他们已是我的家人了。若没有他们,我活不到今日的。”
子安觉得自己的问题过于唐突,有些抱歉:“对不起,翁阿姨,我不是故意打听您的隐私。”
翁二哈哈笑起来:“这算什么,潘老师定是把你们姐弟教育的规规矩矩,你才会这样谨言慎语!你呀,该大胆说话、做事。你看我翁二,就算明天死了,想想身边还有两个围着我转的男人,也是很得意的,你为什么要道歉?哈哈哈...”
子安对翁二的坦率,感到不可思议,又听翁二言语间坦然提到死亡,更加木然的愣在一边。
翁二叫她把凳子拉到床边,离得更近些,也好摸摸子安的头发、脸蛋,像看到了她年轻时的自己似的,推心置腹道:“年轻多美好。你该趁青春、快活的爱人和爱自己;别怕说错话、做错事,也别管别人怎么看。在战争、疾病、衰老之前,痛快活一场。”
子安破涕为笑,她觉得这里根本不是病房,而是一处鲜活和快活的地方。她突然理解了门外的两个男人,为何都愿意守在翁阿姨身边,如今连她也是愿意守在这里的。时间倏忽而过,也不知她两人聊了多久,子安总是听不够,缠着翁阿姨多讲些。
忽然门外有人敲门,原来是报社的人到了,子安连忙照顾着翁阿姨整理好仪态迎接。
“咿?你不是...”
“唔,赵先生?”
翁二见他们两人似乎认识,更开心了:“你们认识?那就便利多了,赵主编,先前我提到的就是她父亲的作品,她的父亲也算是我的半个老师,你只要一读便知有多好。我已再写不动了,后面大可以连载潘老师的遗作,定能助你卫报在文坛也打出声响来。”
赵汝成未料到竟是潘子安,世间缘法真叫人唏嘘,原来当晚遇险的竟是大陆著名译作家的女儿,所幸自己当时没有置之不理。
子安也未料到翁阿姨要介绍的报社主编竟是赵汝成,在钟家踏破铁鞋、以身犯险尚未达成,却兜兜转转在翁阿姨这里打开了赵汝成的门路,也是又惊又喜。
赵汝成鼓舞道:“翁作家要有十足信心,养和已是最好的私人疗养院,身子定能日日渐好,要为我们卫报不断写下去才是。潘老师的作品,我在日本也有幸拜读过,自是懂的有多么好,若潘小姐果真愿与我们卫报合作,那真是我们的幸运。”
翁二见又促成了一桩好事,更欢喜了,连连跟子安推荐卫报如何如何的好。虽是刚立社不久,但时评新颖大胆,发行也甚是可观,尤其敢为中下民众发声,求新、求真、求实,不党、不私、不虚。
赵汝成听翁作家对他的办报精神连连称赞,不免羞赧,连连道谢:“仰赖各界的支持,卫报说到底也还是新报纸,潘小姐如果有什么顾虑,也是理解的。以潘老师的文笔,即便上些大报也是不难,倘若没有门路,我也愿代为联系的,当以作品为先。”
翁二却不同意,嗔怒道:“赵主编这话听着自谦,却是没道理。难道我翁二的文笔就不堪登上大报么?选了你,自然是认你们卫报的立场、精神、斗志,不求同流,但求同心。你这会儿怎就不懂了?”
赵汝成是个实在人,总闹些好心说错话的傻事,不免自己唏嘘道:“唉,看我这张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