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
昏黄的路灯下,飞蛾在徒劳扇动着翅膀,蝙蝠从低空掠过,远处传来夜鸟的叫声,微微有些渗人。
忽然之间,在道路的尽头,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身影出现。
那身影一身正气凛然无畏,长街上的周遭万物似乎也都变得平和安宁。
来人是薛战城。
他刚执行完任务,甚至顾不上回营区换身干净衣服,就披星戴月往回赶。
今天是他的小女孩高考呢,今天是小女孩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他得陪着她才行!
当他走进这个新小区,神思忽然有些恍惚。
明明没来过几次的新地方,他心中却萌生出难以言状的熟悉感。
就仿佛在某个瞬间驻足过这里,又仿佛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大事,以至于他的心莫名有些难受。
风忽然从四面八方涌来,都朝着薛战城的方向。
那些飞蛾扑闪着翅膀乱飞,像是一道穿越时空的洪流,让薛战城迷失了方向。
他恍惚看到自己坐在轮椅里,被许多人抬到医院里。
医生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萎缩扭曲的双腿,语气沉重又遗憾。
“节哀,你未婚妻她……亚硝酸盐中毒,她父母送来时,人已经不行了!”
薛战城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病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上覆盖着白布,他看不清对方是谁,可心却疼到无法呼吸。
“推我过去!”
他的声音在颤抖,嘴角试图勾起微笑,想证明自己撑得住。
可是嘴角那么沉重,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挤出笑容,甚至双手颤抖到抓不住轮椅扶手。
有人将他推到病床前。
他小心翼翼掀开白布,当看到脸色青灰表情扭曲的冯晚禾时,当他触及她冰凉僵硬的肌肤时,经验告诉他,这是个死人!
怎么能死呢?小禾怎么会死呢?
梦里的薛战城像是个无措又慌张的孩子,他无助看着身边的医生,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医生,你们……再试试,没准她只是太累睡着了呢?”
医生见多了生死。
对于死者来讲,死亡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意识一旦消失,就永远躺在了冰冷无光的坟墓里。
可活着的人呢?
活着的人要承受爱人离世带来的痛苦,要承受着无边无际的思念与煎熬。
是以,死亡是对生者的惩罚!
如果有可能,医生恨不得治好每一个病人,恨不得这世间再也没有离别!
可一切不过都是奢想而已!
任凭薛战城如何呼唤如何落泪,躺在床上的冯晚禾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再也没有温情摸着他的脸,叫他一声“战城”……
梦境忽然转换,薛战城又回到了军区大院的家里。
他依然坐在轮椅上,面对着客厅的墙壁。
只见那墙壁上挂着几张黑白照片,相框上挂着白花,俨然是遗照。
相框里的人都好熟悉啊!
是他的父母,是他的弟弟,是他的爷爷奶奶,还有……他的小禾!
曾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此刻都化作一张薄薄的照片,轻飘飘的挂在这墙上。
照片里的他们笑得很温柔,无声注视着他,让他痛到情难自禁。
薛战城也冲着他们笑。
“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就来陪你们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小小的指甲刀,毫不犹豫的,用指甲刀生生剪断了手腕的血管……
不知哪里传来几声公鸡打鸣的声音。
像是解除魔法的咒语,忽然之间,就将薛战城从这场醒不来的噩梦中惊醒。
他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楼下。
原本围绕在他四周的飞蛾们齐刷刷离开,一瞬间就消失到无影无踪。
四面八方而来的夜风也忽然静止,树梢平静,没有一丝丝波动。
薛战城的眼底一片血红,他抬手摸了摸脸,竟然满是水渍。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然而脑海里清清楚楚记得那离奇又悲凉的片段,他的家人,他的小禾,都不在了!
手腕有些痛,让薛战城不觉低头望去。
只见几只飞蛾竟然贴在他手腕上,啃噬着他的肌肉。
微微一动,飞蛾扑棱棱离开,手腕上血红的印子,像极了那恍惚记忆里,他割腕时的场景。
心中涌上难以言状的恐惧与悲痛。
薛战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敢再停留,飞也似的上楼。
敲了几声门,没有人应声。
他从包里掏出根铁丝,三两下打开门锁,踉踉跄跄冲了进去。
第一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