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解除时凤栖正在屋里画画,墨色的笔尖婉转细描,城池里那白砖白瓦上挂了花,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影憧憧,天上三个太阳悬浮正中,一群带着怪异面具的人在雨中跳舞,身上的黑斗篷湿漉漉的,姿态像是欢庆,又似在祭祀。
忽然咯吱一声,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后山震得声势不小,似乎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窗外的光照进室内,柔和得刺眼,她停了笔,唇边的笑半明半暗意味不详。
今年是凤栖在南落宗的第三年,也是战争开始的第十年。
没有人知道那些妖怪是怎么就成了的气候,先是听说有几个偏远的城镇爆发了瘟疫,后来是海啸吞噬了几个渔村,再接着就是几个不起眼的小国家遭了难。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发现西南大片的土地已经不再有人类的足迹,取而代之的,是加速繁衍急速膨胀的妖们。
土地很大,大到从来没有人走完过。这世间无穷无尽,人力无法丈量。
可世间无尽,人却无法登天。辽阔的土地并非全是甜蜜家园,反而被黄沙,冰川,大水和深渊塞满,人和其他同病相怜的活物们为了生存被挤压在这个边边框框里,如果没有本事走出黄沙,翻越冰川,穿过大海,踏过深渊,那就只能在这有限的一亩三分地上争夺资源。
此消彼长,妖多了,人就得少了。
战争向来不罕见,不过这次,向来只敢在南蛮之地苟延残喘的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三五百年间生了这么多出来,韬光养晦许久突然雷霆一击,势如破竹北上而来,在各大仙门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就屠了沿途的十七八座城,建造出来一道长长的防线。
凤栖所在的南落宗位于偏西的云国,距离南边的战线大概有三个月的路程那么远。妖族在南边站稳了脚跟,最近开始分人手出来搜刮散落的村庄,渐渐地也有向他们这边来的趋势。管辖云国的剑阁眼见着火烧到跟前,不好坐视不管,便派了人到这边,寻思着在这最前端建一个哨岗。
南落宗本就没落破败,宗内弟子不过几十,大半连灵气都没使出来过,这会儿得知剑阁要来接管,各个连夜回家烧香拜佛祭祖,就求着能被剑阁选上带回去本部,从此鲤鱼跃龙门,撞上大运一家子都能鸡犬升天。
凤栖来历不明,三年前被乐语捡回来,在南落宗跟着挂了个名,这会儿剑阁前来选人,乐语蹦着高想冒头,那无论如何,她便也得跟着走一遭。
出门时风寒,凤栖身上披着乐语山下买来的袍子,裹紧了在身前。宗门内没什么人走动,即使碰见几个,也都是如她一般抓着衣领形色匆匆。她平日里不露面,这会儿也没人和她打招呼,一路匆匆走到后山,大老远就见到那片被栅栏围起来的树林,铁门上歪歪扭扭的一个牌子,上面用红漆写了两个大字:禁地。
凤栖踩着枯黄的落叶走到跟前,手指在那门上轻轻一推,随着吱呀一声,那铁门摇摇晃晃地就开了。
冬日阳光苍白尖锐,落在门内树丛间,幽幽泛冷。四周极静,既无飞鸟,也无走兽,凤栖迈步跨过门槛,在林间小路上走了大约几百步,忽而脚下一停,脑袋转向一旁,笑问:“是谁呀?”
“...”
不过静了短短一瞬,随着几声咔嚓,枯枝折断,一只金线靴踩上了树阴外的地面,随后是华贵的衣袍。凤栖打量过去,见面色俊朗的青年从树后走了出来,前襟带个断剑的徽,气宇不凡。
“剑阁的人?”凤栖笑了笑:“咱们宗门上上下下也没半个值钱的玩意儿,你来这后山做什么?”
青年微微皱着眉头,并不回答,反而冷声喝道:“大胆!区区无名练气,也敢直呼我剑阁名号?”
凤栖挑了挑眉毛,就见青年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侧过身,握在腰间佩剑的手指微微一动,仙剑威胁性地出鞘了半寸:“念你初犯,今日我不与你追究,还不速速离去!”
这话让他说的。凤栖斜瞥了他一眼,啧了一声,突然脚底一拧,手如钩爪,朝着青年面门便去。两人距离不近,凤栖两步过后,青年腰间的仙剑已经飞了出来,带着寒光对着凤栖当头一劈。
“不自量力!”青年手中掐诀,那剑锋转眼而至避无可避,随后只听锵地一声,剑光猛地四散,那锋利的仙剑瓷瓦般碎在了凤栖的额头上。
不痛不痒停也未停,凤栖眼神闪烁,又是两步便近了青年的身。她手握成拳,毫不拖泥带水地击在青年心口,带着千钧的力道,直接打断了他的胸骨和他未完的厉喝,让他向后飞起,然后重重倒在地上。
突然远处一声轰隆隆雷响,几滴水落下来,而后稀稀拉拉地下起雨来。凤栖收了手,站在雨中垂目一看,见青年的身体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扭曲向一旁,那张白皙的脸上沾满了泥,头歪着,显然是快没气了。雨水顺着皮肤流淌而下,凤栖抹了一把脸,挽起袖子随便往地上一跪,开始往下挖。
双手成爪,身下的泥土一把又一把地向两旁抛去。雨水把黄褐的土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