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粗人,那我们岂不成了棒槌?”
恰是席上上了宴,几碟小菜皆是清淡,潘如意见了就笑:“好啊,刘大人这是哭穷了?早说早说,来——记在我的账上!”
“哪里用得着潘大人?”刘奉轻轻招招手,后侧外头的一个男子便抬了石板进门,煞有其事地放在了桌子正中。
“新奇新奇!还是要招待沈大人,才给我们见你的新吃法?”
“可不就是托沈大人洪福,我才有所耳闻这样的菜式。”刘奉捧着手,朝外头扬声说了一句,“将鸭子抬进来吧!”
听着鸭子,以为是学北戎人在石板上烤鸭肉,尝的就是个新奇。却不想,这居然是一只被绑了翅膀的活鸭。
“现杀?”潘如意捂了口鼻,“拉出去拉出去,就是尝新鲜,也该杀了在送来上。”
“非也!”刘奉抚着美髯,“且让诸位好好开开眼!”
说着,那伙计将鸭子放在了石板之上,不紧不慢地点着了底下的火,鸭子被绑了翅膀,只能在伙计的推扯下围着石板踏步。
随着石板越烧越热,那活鸭便走得越来越急,扯着鸭嗓叫唤几次三番地像是要挣脱出来,皆被伙计推了回去,
鸭蹼在石板上焦烫,鸭子在奋力地嘶叫,然诡异的肉香已经飘起。
潘如意瞧着沈醉脸色,犹豫着开口:“新奇是新奇,就怕是有伤阴德。”
“吃食而已。”刘奉抚须,“哪里就那么多的讲究?”
席间有人咽了咽口水,却不是馋的,而是看着那伙计一刀就将熟透的部位切了下来,嘎嘎叫唤的鸭子顿时发出撕扯的嚎叫,鲜血铺洒半边桌子。而鸭子已经被伙计死死按住,抱着站去了一旁了。
“诸位尝尝?听闻鸭掌是珍馐美食,尤其新鲜更是难得。”刘奉最先捏了筷子,道,“你瞧它火急火燎跳上半天,也不过是自己翻炒自己,香着呢!”
刘奉的几个下属踌躇不决,到底不敢拂上峰脸面,果真捏筷子尝了几口。
他偏头去看那位沈醉沈大人,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容易,见他瞧着石板一眼不发,眸色暗深,就知道自己意思到了。
一面转头吩咐:“鸭肉炖了,一会儿呈上来给沈大人尝尝鲜。”一面迎着沈醉笑,“如火煎烤又怎么样,折了手脚又怎么样?不过是一点儿零零碎碎的掉点儿不重要的,就怕留在身上的自己说了也不算——再换了说法,沈大人你瞧,这鸭子非就落得个被人宰割的地步,想来也是不会投生。”
“大人说是吧?”
沈醉眯眯眼睛,好似真的在回答他的问题:“若是能选投生,也不必为家禽走畜。”
“它不能选,你我便是有命数的——不仅能选,还能好好选!”刘奉抬手,扬声,“将鸭绒整整齐齐拔下来,送与沈大人。”
后半截筵席吃得寂静无声,人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给沈醉脸色,别以为他真的就是到了御前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地方他刘奉说话还算数。
一场筵席吃席面几个人都有点战战兢兢了,唯独刘奉尝着桌上那烤炙鸭掌颇有赞誉。
临了散席,好几个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瞧,也觉得这罪受得平白无故颇有些被波及。
“那日拖拽朝廷命官,圣上也不当回事。想来颇有圣意。”
“你究竟是想说是颇有圣意,还是受了圣恩?”
“御前侍官,生得那般祸水模样,谁知道以往在庙中做的是什么营生?”
“好啊——我就说宫中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干什么赶去坐冷板凳,原来有人伺候,还是只兔儿爷......”
刘奉听着席中几个人窃窃私语,回头瞧了一眼。
沈醉加上那兜染了血迹的鸭毛,已经冷着张脸打马而去了。
沈春酌打马绕了一圈,过了皇门又着实不想回去,犹豫了一番,绕去了之前置下的宅子里。
倚梅宅里没有多少人,回去的时候老叟正烧着火盆子看着一个扎着冲天辫儿的孩子读书,反手就打了一下他的大脑门。
“学成这样还是别消磨你老爹老妈的银两了,糟心。”
“哎哎哎,不许抢我书——我娘亲说我以后要去做翰林的,没见识的老头儿!”
“你那三滴两滴的墨水,别晃荡。”老叟揪着他的辫子道,“大翰林让你去做,我今晚都得多洗两次澡,晦气!”
“臭老头,臭老头!”小孩被他揪着冲天辫直叫,“以后我不给你带——唔、唔......”
老叟一抬眼瞧见她,提着冲天辫儿的手便微微一滞,假模假样地咳了几声。手上却是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一脚就把小孩扔出倚梅宅去了。
“小姐今日得空回来啦?”老叟眼瞧着小孩跑远了,这才回过头瞧着她系马,“我不是说没事儿少往这边来吗?”
沈春酌解了马背上的酒葫芦给他:“入冬了,来瞧瞧太傅可打理得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