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一模一样么?”景珩声音喃喃,似说给自己听:“她走进来的时候,我以为她回来了”。
“您是身在庐山”,张承和道:“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口音身材神色,明日查证过殿下便不会再多虑”。
“殿下要吃点什么,奴才让厨房做了送过来”。
“不用,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是,奴才先退下,殿下需要什么再吩咐奴才”。
张承和掩上房门,转过身来,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他实在心疼景珩。看着景珩出生长大,一路服侍景珩,除了他的胞兄当今天子,张承和自认最知景珩心思。太子妃明婳是景珩放在心底的人,虽然景珩从未向任何人宣之于口,也没法出口,因为永不可能。
虽是无人知晓的单相思,明婳大婚时他找了诸多借口从驻地赶回京城,可那日宫变他近在咫尺亦未能挽救她。如今发动宫变的三皇子景豫已兵败亡命,时隔近一年朝堂重定乾坤,新的天子为宫变中逝去的长公主太子妃夫妇举行国葬,明婳胞兄信王明晖亦从封地奔赴京城,景珩却不愿见这些旧识,这个时候跑到相州剿匪。
不想面对她真正的尘归尘。
这个面容相似的女子,就让他彻底清醒吧,这个世上再无明婳。张承和想着过往,心中念叨着景珩早日放下这段一厢情愿。
天色本就暗沉,细雨透过支窗空隙飘入房间,景珩在书几前枯坐不知几时,屋内渐渐没入黑暗,月晖如水洒在书几上,良久,他才燃了书几上的灯火。
随手打开书几上已经微微润湿的一本兵书,翻到上次看过的地方,一朵压得平平整整的干蔫小黄花掉在书几上,沾染上些许窗外飘进的水雾。
景珩眼疾手快地拾起小黄花,轻轻用指腹摩挲。
是一朵黄花地丁,颜色早不复初时鲜艳,却能看出它完整模样,密密细细的花瓣围簇着黄色花心,像一个小太阳。
太阳散发着温暖光芒,景珩似回到阳光明媚的草原上。
他骑马气喘吁吁赶上前方等他的一众人等,快靠近时,明晖向他吹了声怪腔怪调的口哨,讥讽他骑术不精。
姑父信王明怀棣道:“多练练!”
见他赶上,策马继续前行,一众人等跟上。
明婳等他靠近,和他并辔而行,明晖转头望来挤眉弄眼又吹了声口哨。
不等哨停,明婳身手利落地拉紧弓弦,簌的一声一只箭矢飞向明晖,他急倾身体斜斜躲了过去,却对景珩叫骂:“景珩,你孬种!”
明婳对景珩笑:“别理他,他以前骑马还摔断胳膊”。
景珩沉默不语,夹紧马腹紧紧追随队伍。
明婳并驾齐驱,突的向景珩伸手,景珩侧首看去,她的手中是一簇小黄花,阳光下金光灿烂。
“给你!”明婳侧首看他:“像不像小太阳?不要不高兴啦!”
“我没有不高兴”。
“好吧,那你拿着,让小太阳陪着你,更高兴一些”。
景珩伸手接住她手中的花。
明婳收回手,夹紧马腹瞬间就超出景珩半个马身,她回头向景珩笑,俏皮地吹了声口哨:“天道酬勤!”
湛蓝无云的天空,一望无际的碧野,远处群山耸立,耳边马蹄声的的,可落在景珩眼中只有明婳飞舞的细辫和起伏有致的背影,若草原繁花盛开中蹁跹的蝴蝶。
“殿下”。
景珩眨眨眼,屋外张承和的声音唤他回到现实,屋内似有冷风嗖嗖,他拢了拢身体把黄花地丁放回书页,合上书本。
“何事?”
“叶莺求见”。
多年来,想凭借女色打主意的人无论是谁还没见到景珩就会被张承和提前收拾,根本不会打扰到景珩,今晚张承和却为这样一个女婢特来通报,景珩知晓他的意图,问道:“陈训周让她来的?”
“是,殿下若不愿见我这就打发走”。
屋内安静片刻后,景珩声音平静:“让她进来”。
须臾,一阵窸窸窣窣脚步声,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奴婢叶莺”。
“进来”。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冷意直冲房间,叶莺缓缓踱进房门。
她站在门口并不深入,垂首不敢抬头,视线对着自己的身体,可却不敢直视,浑身微微发抖。
景珩听到响动侧首望来,眉峰微蹙脱口而出:“张内侍,这偌大府衙就没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