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车内两个人都僵住。
陆慎抿了抿唇角,他不得不承认,宋翊在宋蓁面前在乎自己相貌那一幕,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他,他生出了几分在意。
那间略显昏暗的屋里,他看过宋翊一眼,和她生得很像,精致得不似男子。
这样一个俊美少年还时刻担心自己丑她会不喜欢,不再理他。
足以说明她平素是个多重颜的人。
可就这样一个重颜到极致的人,竟然在新婚之夜夸他俊美,用方才哄宋翊的方式来哄他。
比京城第一公子季宴还俊美?
陆慎想着就觉得讽刺。
他至今都还记得他满头华发的从毒虫蛇窟中踏着尸山血海走出来时,那群密训他的人看到他后恐惧得落荒而逃的滑稽样子……
便是后来回府,他收敛起一身煞气去见长姐,平素那样和婉的一个人见到他都似见到鬼一般,惊恐,远离……
等到他权势滔天,给他送来的女子也开始多不计数,可哪一个不是在他面前抖如筛糠,便是竭力忍住,眼里深藏的惧怕他也一眼瞧得清楚。
她到底有何目的,突然想通了嫁给他的事,还想尽法子的靠近他,撩拨他……
即使知道了他身有隐疾,她也不在意,一如既往。
想到她依偎在他怀里,对他说不在意的那些话……一切都不真实得似在做梦。
若不是他亲自去查验过,他都会怀疑宋府二姑娘已经被调换了。
不然,一向名声极差,以草包美人闻名京城的宋府二姑娘,怎么突然就心细如发,连那块不起眼的汗巾都能注意到……还在胞弟受清创折磨,自己头痛欲裂的情况下,慢慢理清了铁锈之事。
或许,就如他猜想的那样,从最开始,这门赐婚就是针对他的一场戏中戏。
所以她才会知晓军营的事,才会明知他丑陋,有隐疾也要哄他不介意。
或许,她在宋府头也不回随大夫人离开的举动才是她每次看到他时真实想要做的下意识反应,而不是敷衍的哄他,甚至亲他……
一瞬息,陆慎想得有些多了,他眉梢下压,眸海里满布阴霾。
“您说您丑?”
宋蓁张了张嘴,她最开始听见他的话还以为听错了。
她在心里都快将他当作天人来舔屏的人,竟然说自己丑?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宋蓁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估计是宋翊的话被他给听进去了。
想起新婚之夜她夸他,他反而生气的事,宋蓁脸上好笑的神情也收了起来。
或许,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丑。
毕竟自小他就被当作是异类的存在……
宋蓁脑子里念头闪过,随之而起的是对他的怜悯和心疼。
她其实头还有些晕,也有点昏沉,按理说她这会儿应该歇息下,但她还是起了身,侧着身子跪坐到了他身边。
“侯爷为何会这样说自己?”
宋蓁挨得陆慎很近,差不多就快贴着他,她嗓音轻轻的、沙沙的,轻易能让人溺在她的声音里。
陆慎喉结动了动,下意识的要避开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坐着没动了,但也没回她的话,只微微侧头看着她。
“侯爷是不是从来没好好看过自己。”
宋蓁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只盯着他继续说道:
“侯爷脸型轮廓都生得极好,棱角分明的,五官也恰到好处的贴合,鼻梁很挺,眼眸狭长,眼窝不算浅,但也不深得离谱,恰如其分的好看,唇……哪一点都没有缺陷,完美得似仙人造物,和丑字沾哪个边了?”
“还有,侯爷常年在外征战,军营风餐露宿,却半点不显粗黑,依然肌肉玉雪,玉质金相,比之京中那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也是不差分毫的。”
“不说相貌,单论威仪好了,您常年掌兵用兵,在朝堂纵横捭阖,不论面对什么,都似神一般的大局在握,沉稳自持……这样的您,满京城又有几人能与侯爷比之?”
“我是不明白,侯爷说的丑,缘由究竟从何而来?”
宋蓁说着,视线移到他的发上:“或者,侯爷认为满头华发就是丑的象征?”
话音一落,宋蓁就察觉到面前的人气势冷了下来,盯着她的眸子里也泛着寒意,但宋蓁却没停,还大着胆子抬起手去抚了抚他用银冠束起的发。
发质偏硬,但出奇的顺滑有光泽,宋蓁摸着,竟有些爱不释手。
“不管别人如何看这满头华发,至少在我这里,这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侯爷知道吗,这样的一头发,反而让侯爷看起来更似画中仙人,这也是为何新婚那晚,我一见到侯爷就愣住了,因为看痴了。”
陆慎闻言,心头微震,他没有偏头躲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眸深了深,似乎在审视她说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