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大厅, 厅前的地板刚被冲刷过一遍,地面都湿漉漉的,空气中还隐隐能闻到血腥气。
陆慎坐在上首, 手上正端着一盏茶盏,听到陆良的回禀, 他手一动, 放下了茶盏, 用的是疑问,眸中却没多大诧异, 毕竟自鹤老说起皇帝隐疾后, 他就在怀疑此事,不过能自这次着火中揪出这事, 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据青霜父母所招, 他们姑母是当年老姑奶奶也就是寇太后母亲的陪嫁,后来他们表妹秀芽又随寇太后进了宫, 在秀芽“病故”前,设法传了这么一封信件给他们,希望有一日作为太后暗线的他们能借着这个秘密保全一命。”
“信上说, 寇太后当年因宫里嫔妃相继有孕, 担心因此失宠,便令自己身边宫人冒充自己,和先帝敦伦,当年, 几乎寇太后身边可信之人,都与先帝暗下接触过,后来一名寇太后入宫后收纳的宫人有了孕, 寇太后便令人将那人藏了起来,自己服下假孕药,慌称有孕,就此“生”下了皇帝。”
“皇帝出生后,当年和先帝有瓜葛的宫人先后失踪,秀芽知道自己迟早被灭口,便送出了这么一封信。”
“属下已经令人查看过信件,确实有些年头了,信纸也是当年寇太后宫中独有信笺纸。”
陆良说着,自宽袖中拿出那封信件上前双手递交给了陆慎。
陆慎拿过信,扫了一眼,保存尚算完好,但上面隐隐有些散的墨迹,还有纸质散出的味道,确实是有年份了。
“冢先生如何看?”陆慎收起信,看向一侧坐在太师椅上一身茶白直裰六十不到看起来仙风道骨,颇有名士之风的老者,他还算有神的双眸此时正紧盯着陆慎手中的信件。
但陆慎却显然没有递给他的意思,直接将信放进了宽袖,老者见状,垂下了眸,似沉思了片刻,他抬头道:“九慎已经打算决定要夺极了?”
陆慎不置可否,他手指捻过扳指,反问道:“先生不同意?”
“倒也不是。”
老者抬手捋了捋下巴的灰色胡须,片刻后他道:“九慎该知道,靖武侯世代忠良,便是最鼎盛之时,也未有过登顶想法。”
“世代忠良......”
陆慎嘴上重复着这几个字,旋即眸中划过一抹讽刺:“世代忠良最后得到了什么?子嗣一个个被上位者的猜忌送往绝境,导致如今几乎断绝血脉?”
靖武侯府曾经在鼎盛时期,出过整整十位将军,各个骁勇善战,占了大魏几乎全部的兵力,可就因为上位者的猜忌,不惜将信息出卖给敌军,短短十年间,陆家就损了八名大将,到老靖武侯那一代,能留下一个根都已经是皇家缺不得靖武侯这座护山石。
“老夫还是觉得九慎想法过于冒进,一旦行动会损了陆家百多年筑下的盛名,这恐怕不是老侯爷愿意看到的。”
冢衡说着看向陆慎,语气忽然加重:“还希望九慎能够慎重考虑,当初老侯爷与你取名慎,老夫人与你字九慎,便是不希望有今日。”
冢衡是老靖武侯当年为陆慎择的先生,后来老靖武侯去世,陆慎承爵,他依然跟在陆慎身边,在陆慎前期也多有献策,陆慎多年来对他也带有几分敬重。
这几年,皇帝对陆慎的猜忌加重,陆慎渐有割据一地的想法,他也并不反对,不想如今听到陆慎似乎有意夺极会有如此大反应。
气氛忽然凝滞,陆慎捻着扳指的手一顿,朝抬眸不躲不避的迎向冢衡的视线,就在对方要受不住收回眼之际,他倏尔一笑:
“先生误会了,本侯让先生进京不过是想商议是否支持成王一事。”
“本侯算是明白为何一贯吃不得苦的先生,竟在年关之际还连夜兼程赴京了。”
陆慎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三分耐人寻味的意味,冢衡闻言,眸中闪过一道慌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是啊,收到九慎的消息,老夫就没一日睡好过,总担心有负老侯爷所托。”
说着,他话风一顿,又看向陆慎,问他:“九慎方才说,是为商议支持成王一事,九慎是看好成王了?”
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陆慎微敛的眸色微闪,他没回冢衡这个问题,而是道:“只是在考虑。”
言罢,他没再多说,就道:“先生舟车劳顿,清晖堂如今正乱,本侯另择了地方与先生,让陆寒陪您过去,您先去收拾歇息一番罢,忙了一晚了,先生也该累了,本侯还有事,就暂不陪先生了。”
见陆慎不肯多说,冢衡眼里眸光微凝,但他也知道清晖堂如今失火过后,此时不适宜谈论这些,便起身道:“如此,改日再谈罢。”
“陆良,送送先生。”
“是,先生请。”
陆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