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盘指针停稳后,沈微雪也近乎脱力,倚在云暮归怀里,微微喘息着,视线顺着指针方向遥遥望去。
谢予舟看着眼前这一幕,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看着师徒俩一个比一个淡定的样子,他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也不多管,一并看向指针:“玲珑盘指了哪里?”
他瞥了一眼,当即啊了一声,脱口而出:“沧州?”
其余三人齐齐看他。
谢予舟比划了一下,笃定道:“我刚从那边回来呢,这方向,差不离。”
他想起一个可能,琢磨道:“沧州也就一个云上城摘星楼有点名头,难不成玲珑盘所昭示的生机,在那边?”
两个年轻弟子安静着没说话,沈微雪心头微动,忽然想起一桩往事来。
微雪仙君的长剑浮白,就出自摘星楼。
摘星楼里收藏着许多灵器,其中不乏顶级精品。楼主终无名每逢四年便会开一次楼,迎八方来客,有能力入楼者,就有机会从楼里取走一件灵器——当然这机会很渺茫,能入摘星楼的灵器多数都生了灵识,通常时候,是灵器挑人,而非仙修顺心选择。
微雪仙君十六岁那年,初次下山,便刚好撞上了摘星楼开楼的日子,于是少年意气风发,也不顾旁人劝阻,孤身一人闯进了摘星楼。
当时在场的无数仙修,有一无所获心不甘情不愿从楼里出来的,也有压根进不了楼只能在外圈徘徊的,都对他很不看好——他们这些饱经历练的仙修都讨不了好,区区一个毛头小子,能闯出什么动静来?
众仙修脸上俱带起一抹惋惜,不约而同地选择留下来看热闹。
然后当天晚上,他们脸就被打肿了。
日落西山时才进楼的少年,在两个时辰后,便踏着泠泠月色,衣袂翩然信步走出,手中长剑斜斜点地。
他眸光熠熠,眉梢上挂着几分散漫,仿佛只是进去踏了个青、顺手摘了朵路边花般随意。
摘星楼在他身后震颤,发出低沉闷响,威压铺天盖地而来,笼在少年身上,沉重到近乎实质,将满天月光都遮蔽了几分,那气势之强劲,卷的尘沙飞扬,连十几米开外的众仙修们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然而白衣少年背脊挺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轻笑一声,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提剑一挥。
霎时月明风清,尘埃落定。
摘星楼恢复安静,仿佛那些压迫都是大家的错觉,只是楼前平地上突然多出来的一道深深的裂痕,昭示着方才确实是发生过什么。
有剑修终于认出来了那长剑,他失声惊叫,打破了寂静:“浮白!是浮白剑!”
那世间无数剑修心神向往的、具有天下第一剑之誉、百年来无人能取走的浮白剑,此时被白衣如雪的少年握在手里,那剑身轻透雪亮,和它的新主人一样,满身清傲。
……
回忆稍纵即逝,沈微雪很快回神,恰好听见谢予舟问他要不要去沧州瞧瞧,说不准能找到修复灵脉的机缘。
沈微雪直起身子,随手将玲珑盘塞给云暮归。
玲珑盘一离开他的手,便立刻失去光泽,指针消散不见,仅剩淡白薄雾一缕,在沈微雪手腕上萦绕片刻,也慢慢淡了。
沈微雪想起自三年前灵识就沉睡不醒的浮白剑,有些意动。
他沉吟了一瞬,很快落下决定:“去也行,横竖闲着……今年摘星楼又该开启了,正好让我徒弟进去挑把趁手的剑。”
云暮归与他同出一脉,也修的剑道。
谢予舟打量了一下他师兄身边的青年,他自然知道云暮归是半妖,不过沈微雪不介意,他也没什么异议。不过他总觉得这位师侄对他有种藏得很深的敌意……错觉吧。他摇摇脑袋,心说师侄真是这世上最难处理的生物,不管哪一个。
谢予舟有点心塞,转而收敛情绪,问:“我陪着师兄一块去吧?”
虽是问句,但他语气笃定,似乎料准了沈微雪会同意。他们师兄弟俩以前没少一起出去游历,这次师兄多半也不会拒——
“不必。”沈微雪无情地打碎了他的笃定,慢悠悠道:“我们师徒俩去就行了,你出门已久,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
谢予舟:“……噢。”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又看了云暮归一眼,恰好青年也淡淡瞥了他一眼,两边视线相撞一瞬,很快分开。
谢予舟在恍惚中,似乎看见了一抹冰蓝一闪而过,尔后他背脊一寒,莫名生出一种感觉。
这感觉,约莫就像是看到了一只深藏不露的大妖物,一边圈着地盘,一边朝他发出危险警告,警告他不要靠近。
……呃,大概也是,错觉吧?
……
玲珑盘被激醒的那一瞬,离凌云宗很远的不知名山林间,有个黑衫少年倏地止步,猛然抬头。
阳光透过树木照落,照得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