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执看向他,有几分痛心地说:“你们这是何苦?你在徐州刺史任上,虽说不如在都城的时候风光,但好歹是军镇刺史,受人尊敬。非要弄到如今这种田地才甘心吗?”
王赞仿佛没听到,很快就把一壶酒全都倒进嘴里,酒洒得到处都是,他邋遢的胡子和囚服的衣领全都湿了,声音嘶哑地问:“还有酒吗?”
王执只能又拿了一壶给他。
事到如今,说这些不过都是徒劳无用的。人的贪和痴,并非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东西。王执只是觉得痛心,好好的一个家,弄得分崩离析,手足相残。
“堂叔,你知不知道伯父有个私生子?”王乐瑶低头问道。
王赞停顿了一下,继续喝酒,“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孩子的亲生母亲,想要见他一面。”
“不知道。”王赞很快地回答。
王端原本应该是王允计划中的一步,可惜王允没用到他,就死了。既然王允死了,王赞便没打算让王端认回亲父亲母。如今王端可算是王家最有出息的男儿,他养了十几年,就是他的儿子。王允留了后手,想让人把孩子认回去,门都没有。
只要他不说,陆氏肯定也咬死不会说的。
王乐瑶知道,王赞肯定知道内情。毕竟王允所做的事,他都参与其中,那个孩子,说不定还是他帮忙处置的。可如今那孩子是生是死,流落何方都不知道,她只想要一个真相。
“都到了这步田地,你就不能说实话吗!”王执一把抢过了王赞手中的酒壶,大声道。
王赞怒瞪着他,用手背抹了下嘴,神态淡然,“那孩子生下就被送走了。王允根本就不想要,还要我杀了,觉得那是他人生中的污点,时隔多年,我上哪里给你们找?你们告诉孩子的母亲,就当那孩子已经死了吧。”
王执和王乐瑶父女俩无言,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赞说的也许是真的,也许另有隐情,但从他的口中,估计很难再问出什么了。
王乐瑶有几分无奈,最后还是没帮上刘八娘的忙。
“阿瑶,你若问完了,就先出去吧,我单独跟他说几句话。”王执说道。
王乐瑶点了点头,带着竹君出去。她听到后面的牢房里,传出王赞又哭又笑的声音。无人知道那日王执到底跟王赞说了什么,只不过王赞在临刑的前一夜,给萧衍上了罪己书,还主动把元翊跟他往来的书信供了出来。还有这些年王家利用自己的权势,陷害文献公,收买官员,聚敛财富,种种罪状,罄竹难书。此举也揭开了士族腐败,相互勾结的那块遮羞布。
一时之间,被问责的王氏官员不少,很多人都自请辞官。
萧衍没有对王氏赶尽杀绝,他免了陆氏等人的罪名,王端还因为守卫都城有功,得到晋升,王竣也终于得到了盼望已久的起家官。虽然这些跟王家鼎盛时期比起来,微不足道,但好歹是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王执离开都城那日,王乐瑶还是在城外驿亭给他送别。
王执望着远方说:“阿瑶,为父此生应该都不会再回都城了。陛下对你用情至深,我也就放心了。从今往后,你自己多多保重。”
王乐瑶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听见王执这么说,还是热泪盈眶,忍不住抓着王执的手,“父亲,您也要多保重。”
王执叹气,“景融一事,是为父感情用事,导致了后面这么大的祸端,陛下不降罪,已是仁慈。你伯父身死,虽说是罪有应得,但他死后,琅琊王氏也衰败了下去。我虽痛恨你伯父所为,但看到王氏不复往昔繁华,一大家子死的死,散的散,仍是难以释怀。你就原谅为父的自私吧。”
王乐瑶本来想要告诉父亲,母亲或许还在人世,想不想见她一面。
“阿瑶,为父确实不适合做官,也不想再被凡尘俗世牵绊,以后,就潜心问道,你就当没我这个父亲吧。”
王乐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经历这么多事,父亲就算知道母亲还在世,也不可能从北海王的手里把母亲带回来,再续前缘。母亲也未必愿意再回到大梁这个伤心之地吧。
所以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王执上了牛车,默默目送牛车远去。
孑然一身,对于父亲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一切纷纷扰扰似乎复归于平静,二月也悄然来临。
北魏再遣使入都城,魏帝在公文上言明,自己身体不适,不能长途跋涉。诚邀萧衍北上洛阳,商谈两国永久停战之事,并特意提请皇后同行。
替魏帝前来的,是上次向萧衍求助的那个副使,他对萧衍拜道:“皇帝陛下,实话跟您说,我国的陛下虽然清醒过来,但因为延误了救治的时机,他的身子大不如前,所以可能时日无多了。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两国之事,所以希望尽快能跟您见一面。同时他也知道了贵国皇后和北海王妃的事情,希望能玉成两人相见,请您一定要相信他的诚意。”
萧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