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九月三十日。
少昊,执火者总部,幽都。
与墙壁一体成型的曲线躺椅上,黄怀玉半倚着身子,读着一本线装书。
“于诸法实相懵无所知,
恐惧存在之幽深变化,
障碍一切权柄之成就。
人不得超脱,故名为障。”
读着这些章句,他忍不住细细打量自己的小臂。
皮肤下,血管的形状清晰,呈现出白色。
他的血没有颜色,这是其外头包裹的结缔组织的色彩。
转过眼,黄怀玉继续读诵。
“谓如有一,心怀变悔。
肉身渐进,不生欢喜。
不欢喜故;不生适悦。
如是乃至心不得定。
心不定故;无法成就。
由此因缘,名‘知见障’。”
(改自唯识宗《瑜伽师地论》)
他体味片刻,抬头看向隔壁躺椅。
李百辟正枕着双手,躺在那儿。
“老李,我感觉说得很到位啊,听了没啥感悟吗?”
黄怀玉问道。
“别提了。”
李百辟吸了吸鼻子,叹道。
“我以为道理我都懂,但障碍还在。”
“说明实际上我并不懂。”
“MD,我搁这说绕口令呢……”
他有些烦躁,好容易才止住掏烟的手,改成在胸口挠了挠。
两年过去,黄怀玉析出了所有兼并源质。
期间,他的同化率稳定下滑,最终境界稳定在能级三高阶。
“同化率:48.1%;
空间操纵Lv.4,熟练度34%;
时间操纵Lv.4,熟练度33%;
自成天地Lv.5,熟练度1%;
噬命Lv.3。”
而边上的李百辟,则在一年半前融合了又一枚狻猊源质。
如今他与风暴一样,同化率达到能级三巅峰。
于是,“境界”应约而至,横断前路。
“关于知见障,我这几个月读的也够多了。”
李百辟半坐起身子,一甩马尾,无奈道。
“人生而为人数十年的存在与生活,使潜意识‘缚结’,
导致‘自我认知’对自身存在改变的‘拒绝’……”
“‘本我’对变化的抗拒,对人类本质的留恋……”
“正正反反说的都是那个意思,读了也白读。”
他有些气馁。
对使徒而言,每个大阶的能级提升,都会面对知见障。
但是这玩意在前三阶不明显,唯独到了能级四会极具膨胀。
晋入战争级,会对使徒的存在方式产生巨大变化。
“我也知道这里需要灵肉一体进步,但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李百辟摇了摇头。
“这关卡恶心就恶心在无形无相——很多神话生物甚至未必是血肉组成,理解、顿悟,谈何容易啊?”
“别急啊老李。”
黄怀玉放下手上的书,从边上又拾起一本,安慰道。
“反正有我在,你就死不了,慢慢来呗。”
他翻开折过角的一页。
“我看德古拉的这本手札上说的就挺好:
跨越那一步需要重建自我,这是一个缓慢过程;
需要一点点实证、认知自己自底层开始的真实变化;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消磨”比较合适。”
李百辟闻言,大彻大悟般地点头。
“反正归根到底是天赋的事。”
他手一抽,像死鱼般跌回靠背。
“快的一刹那,慢的一辈子。”
“听天由命吧……”
······
当夜十二点整。
黄怀玉响应呼唤,降临黑水长天之间。
今日他来得迟,看起来其余八人已经聊了一小会。
与各旧日目光相接,算是打过招呼。
两年里,倒是有两位新S级使徒“苏尔特尔”和“太一”诞生,但最后都没能挨过两个月就丢了性命。
前者是噬神者猎取,后者死在特处局手中。
“旅者,我还以为你有事来不了了。”
看到合伙人抵达,库库尔坎按下话头,说道。
每年固定聚会十二次,九位旧日虽然互相常有敌对,但倒是处出了些老友般的氛围。
“盘古城三天前上浮,我得到汇报,先锋和飞蝗在下面又为了争夺开采口搞出事来。”
“如果不是我的人两面斡旋,几乎就要动手了。”
羽蛇抱怨得唾沫横飞。
心脏形状的盘古城有七个开口,共开联一家占据四个,原本没有骠骑的份额。
但两年前黄怀玉靠着三百亿现金,为折破虏运作出了半个口子。
当然,口子不是共开联让的——库库尔坎哪里舍得割自己的肉——是抢的一个冈瓦纳超凡家族。
一开始,骠骑还很克制,但时间一长,站稳脚跟后,难免得陇望蜀了。
“我听到很多消息,说现在先锋越来越激进了,这事不会是你授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