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十点,太昊市卫府。
卫克家将挂断的手机交给身边的管家。
电话很简短,来自回春旗下游说公司的代表。
此人曾经是太昊府内的高级政务官,任职过二十年。
他刚刚回报,表示自己竭尽了私人关系,依然无法见到权力核心层的大人物们。
这只是数小时来,卫家得到的诸多坏消息之一。
“抱歉,鹤公,请您继续。”
卫克家歉声说道。
“无妨。”
圆桌上的远程会议终端里,传出王鹤卿苍老的声音。
“针对回春的各方力量正在议会上形成合力。”
“总统府那边,据我听到的声音来说,强硬处置的声音占了上风。”
王家与军方关系较深,在上层的触角很多。
卫克家面色不变,只是惯性问道:“怎么个强硬处置?”
“接管监控回春集团以及主要子公司,冻结资金,业务全面暂停。”
王鹤卿轻咳两声,回道。
“集团实控人以及主要高管,可能会被羁押审查。”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
边上强忍着不出声的卫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落下眼泪。
“伯父,我们使不上力吗?”卫子谦愤声问道:“我们十三姓平时在议会养了这么多人,都是虫豸吗?”
质问声在会议室中消散。
王鹤卿没有回话。
卫克家也没有如往常那样训斥独子。
“从下午开始,我看到很多公司都加急换了法人。”
他用调笑的口吻说道。
“子谦,回春这些上市平台股价狂泄,你觉得出清最多的是谁呢?”
被父亲如此一问,卫子谦也说不出话来。
东华股市高度专业化、机构化,散户比例不到百分之十。
如果十三姓不负义气,没道理股价半个交易日就腰斩。
“鹤卿兄,未来若有事,还请照拂。”
卫克家突然开口道。
“卫老弟,这话你不必说。”
王鹤卿回道。
会议结束,通话挂断。
卫克家按着桌面站起,一步迈出,眼前突然天旋地转。
他扶住墙壁,深呼吸数次,才舒缓过来。
从会面旅者开始,到现在仅仅不到半日。
如此短的时间,泰山北斗般无可撼动的回春集团,居然摇摇欲坠。
还是用“造谣诬陷”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方式。
而相比执火者的无所不用其极,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恶意,来自于列席圆桌会旁的其他世家。
闭上眼睛,卫克家也能构想出那个画面。
行政限制,资金吃紧,破产保护。
接着是低价吃进优质资产。
无非是从前“丰年米贱伤农,饥年放贷收地”那些东西。
这种套路,卫家兴旺数百年,又何止玩了百千遍?
虽老旧,却绝对好用。
“夫人,局势不明朗,你和子谦先出去避避。”
卫克家说道,快步走向客厅。
长廊黑洞洞的窗户外,仿佛站起许多端着刀叉的影子,准备享用一顿盛宴。
“现在就订飞机票,用备用身份,但不要从上京走。”
他这话是对跟在边上的管家说的。
“坐民航经济舱,最近的航班,越快越好。”
丈夫的话让卫夫人一怔:“民航经济舱?”
这超出了她的认知。
十三姓中的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以为民航一排只有两个包厢或者四个宽敞座位。
其中嫡系子弟,更是到死都不知道,与大量“普通人”共乘飞机是什么体验。
“我们自己的飞机太敏感了,只能委屈一下。”
卫克家说道。
“那你呢?你不走吗?”卫夫人反问。
卫克家闻言笑道:“还没到我这个卫家家主认输的时候。”
他拍了拍卫子谦的肩膀。
这一刻,卫克家想起了地下室密阁里的那些文件和账目。
那些非电子化、无人知晓,却能够引发无数地震的东西。
所谓困兽犹斗,回春如此庞然大物,就算倒下,也要掀出天崩地裂的气象。
“等事情过去,我亲自去接你们回来。”
卫克家昂首挺胸道,仿佛又获得了斗志。
在最后一次与妻子相拥后,他目送至亲在家族死士的保护下,趁夜色从地道离去。
······
帝之下都深埋地底,无昼无夜。
青栀小队操纵又一架无人机,以龟速缓缓升至红木中段。
这一次,是为了验证情报室关于“动态感知力”的下限假说。
但结果与之前没有差别。
一越雷池,利爪便弹射而出,将无人机轻易击碎。
青栀瞥了眼视野右上角悬浮的时间角标。
现在是十九日十九点,是卫克家与王鹤卿通话前三个小时。
红木下,已然有四方势力汇聚。
新来的队伍属于尧光应家,胸口有着鹿角飞廉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