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慌不忙下了楼,让照白套上马车,按照寻常百姓出殡的路线,直接从丰邑坊西侧的延平门出城。
出了城,道路自然会颠簸些,但公主车驾何等优裕,依旧是稳若安步。
李缬云平素纵马行乐,一路撒落花钿任人捡拾,这会儿却一反常态,扶着头花,不停冲照白抱怨:“慢点驾车,晃得本公主头晕……”
沈微澜坐在车厢另一头看着她,双手抱臂,笑而不语。
李缬云被他看得有些脸热,凶巴巴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我笑公主宅心仁厚,”沈微澜忍住笑意,“为了帮玉郎拖延时间,这么稳的马车都嫌头晕。”
“你就没拖延吗?”李缬云眼神狡黠,“我不信你真那么迟钝,看不出棺材里的蹊跷。”
“公主既然知道,就别再为难照白了,免得真耽误了抓人。”
李缬云凤眼半弯,刚要接话,这时马车忽然一停,就听照白在外面喊:“公主,是我们的人!”
她挑开车帘,只见借调给曾寒山的侍卫押着一群送葬人走了过来。
“公主金尊玉贵,不便露面,我下去问话。”沈微澜挑开帘子跳下马车,走到侍卫面前。
侍卫拱手一礼,向他禀报:“我等跟着曾法曹追到城外,刚好遇到送葬队伍返城,据这伙人交代,柳白蛟独自往西逃了。”
“往西也未必是实话。”
“曾法曹也是这么说,他让我们把这伙人押回县衙,自己带着一群不良人,顺着沿途痕迹往下追了。”
沈微澜点点头,与侍卫拜别。
一群人走后,李缬云掀开车帘,见沈微澜望着远方沉思,嘴角含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不会吧?
她惊讶地睁大眼:“不要告诉本公主,你还有辨识行迹,追踪人犯的本事。”
沈微澜回过神,望着她一笑:“这倒没有,我只是顺着《地狱变》最后一种死法,想到了一个地方。”
“那还等什么,赶紧上车!”李缬云催促他。
“那地方过不了车,恐怕得骑马去。”
李缬云愣住,想到要骑着马去看大撕活人,就算知道阎罗王是玉郎,心里还是有点发憷。
但无论去哪里,遇见什么、看见什么,眼前这人都会陪在她身边,用宛若天人的智勇护她周全,不是吗?
心里蓦然注入一股勇气,她飒爽一笑,跳下马车:“照白,卸马!”
如今无论公主去哪里,只要有沈郎君在,照白都觉得脑袋安稳,十分放心。
他二话不说,利落地从车轭里解下两匹马,装好马鞍,目送两人策马而去。
沈微澜领着李缬云向西奔驰了一刻钟,进入一片竹林,在茫茫竹海中小心控马,缓缓前行。
“进长安的途中,我曾路过这片竹林,看到竹农家的孩子嬉戏,能借助竹子的弹力在梢头飞跃。”
李缬云恍然大悟:“只要把巨竹压弯、绷紧,产生的弹力足以撕开成人。”
沈微澜点头:“以百戏为业之人,深知竹竿的韧性,玉郎虽是绳伎,亦能触类旁通。”
话音未落,竹林深处忽然爆出一声惨叫,惊得山雀振翅、啾啾啼鸣。
沈微澜和李缬云脸色一变,慌忙拨转马头,循声而去。
林间一片空地上,四根巨竹被向内压弯,梢头拴着绳索,用铁楔深深钉在地上。
柳白蛟的四肢与竹梢绑在一起,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只要砍断连接竹梢和铁楔的绳索,就会被弹起的巨竹当场分尸。
他只记得自己背着行囊逃亡,半道上挨了一记闷棍,醒来后就上身赤裸,被面朝下绑在地上。
一双靴子来到他面前,他努力昂起头,就看到一身红袍的阎罗王,正低着青白鬼面凝视自己。
“玉,玉郎,”他试探着叫了一声,见鬼面不动,继续求饶,“出主意害她的人不是我,是薛狮子!你饶我一命,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你放过我吧……”
阎罗王一言不发,缓缓露出袖中匕首,俯身捏起他背后的刺青,用力一划。
瞬间血流如注,柳白蛟直着嗓子,爆发出一声惨叫。
当沈微澜和李缬云骑着马冲出竹林,踏入这片空地时,柳白蛟早已昏死过去。
一片刺着阎罗王的皮肤被完整切割下来,泡在泥泞的血泊里。
“玉郎……”李缬云两脚发软地滑下马,神色复杂地看着红袍似血的阎罗王,“真的是你吗?”
红袍阎罗静静望着脸色苍白的公主,下一刻,沾着血的左手掀开面具,露出玉郎俊美的脸。
李缬云身子晃了一下,不知该悲哀还是愤怒,哑声道:“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可以帮你……”
“就是有公主垂怜,才有玉郎今日大仇得报,”玉郎眯起一双猫儿眼,笑得心满意足,“至于其他,就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