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的秋,已经很深了。
下邳城内,到处飘扬着枯黄的落叶,四周一片草木枯黄。
对于徐州的百姓来说,这是一个金秋,但是对于桓温来说,却是一个深寒的秋天。
当他接到司马珂的传令他进洛阳述职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傻了。
桓温敏锐的感觉到,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述职,也不是司马珂突然想他了,要跟他拉拢一下感情。此刻正是兖、青、徐三州全力恢复生产秩序,振兴经济,稳定和繁荣的时候,司马珂若非有重大事宜,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召他们去洛阳。要知道,这一来一去,至少两个月的时间没了。在这个时期内,两个月的时间可谓十分的重要。
桓温在书房之中,从下午坐到了晚上,然后又坐了一整夜,书房之中的灯火彻夜通明不熄。
等到次日早上,桓云见到桓温没有去行辕,前来探望时,发现桓温似乎一夜之间变得苍老了,头发蓬松,满脸憔悴,眼中尽是血丝,神色极其的低沉。
见到桓云进来,桓温朝案几上的那份公文指了指,桓云看过司马珂的手谕,顿时明白了过来。
桓云也呆了半晌,没有说话。
突然,桓云暴怒起来,怒声道:“既然如此,兄长就偏不遵令,就待在下邳城不动,也不去洛阳,司马珂还能把兄长如何?如今神策军已被兄长所掌控,这徐州就是兄长的天下!”
桓温笑了,笑得有点悲凉,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再得一两年时光,或许为兄可掌控神策军……此时若真与大将军对抗,大将军只需单骑在大军之前一站,所有神策军便会立即倒戈,我等转眼之间便灰飞烟灭。那些将领,名义上对为兄服从,其实骨子里还是怕着司马珂的。就算是为兄,何尝又不怕?”
他昨晚反反复复的想了一夜,推演了各种结局,最终悲哀的发现,此刻的他,在司马珂面前不堪一击。
虽然他已经将神策军的将领,换了大半,看起来神策军现有的将领都对他惟命是从,但是他心底却深深的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司马珂的长期积威,以及这些年在将士们心中积累的声望,使得这些将士根本不可能与司马珂对抗。
况且,就算他真的掌控了神策军,区区两万兵马,如何与拥兵数十万,坐拥八州之地的司马珂对抗?
他的本意,也并非为了掌控徐州和神策军之后,与司马珂正面对抗,而是准备在将来司马岳成事之后,为司马岳助声势。同时又可借司马岳之名,从司马珂的麾下独立出来,与其分庭抗礼。这样一来,他便占据了大义和道德的制高点,届时除非司马珂直接扯旗造反,否则便无法再制约他。
只是,司马珂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了一点,根本没有给他积累和计划的时间。
他当然也知道这多半是顾会告的密。但是为何司马珂会如此相信顾会,会相信他有异心?难道在司马珂的心中,他还不如区区一个军司马珂可信?
或者说,司马珂一直就对他心存警惕之心?如果司马珂一直对他心存警惕之心,原因又何在?要知道,司马珂一向用人不疑,对诸将的都是任其放手而为。
桓温只感觉背后涌起了一股寒意。
不管如何,如今建康城中的天子还是支持司马珂的司马衍,他还是司马珂的下属。无论是从实力,还是从大义制高点上,他桓温都处于下风。归根结底,还是司马珂反应速度太快,将他的一切计划都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只是,也幸亏司马珂发现得快,此刻最多只能算是他刚愎自用,拉小山头,司马珂也最多只能将他闲置起来,不予以重用。
桓温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满脸的决绝之色,对桓云道:“我明日便奉命前往洛阳。你立即辞官,回建康去,不要停留,不要跟任何人再说什么。”
桓云满脸的不甘之色,对桓温道:“兄长,就此罢手,岂非功亏一篑?所谓富贵险中求,何不拼一把?”
桓温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勃然大怒:“你难道想我桓氏被灭族吗?速速回建康,此事休得再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更何况,此事还未全输!”
桓云听到最后一句,眼中神色又亮了起来,疑惑的问道:“就怕司马珂此番诓了兄长入洛阳,便要罢免兄长的军权,岂非万事皆休?”
桓温望了他一眼,就像望白痴一般,说道:“我欲掌控徐州与神策军,并非欲与司马珂对抗……这天下若以兵力对抗,无人是司马珂的对手。致胜的关键,还在建康宫!只要建康宫那边一旦掌控大局,这盘棋的胜算便极大。”
桓云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没有再争辩。
第二天,桓云便急匆匆的收拾了一番,如同逃难一般南下,在一干侍卫的护送之下,直往江南而去。
而桓温则召集诸将前来议事,先是宣布罢免了桓云的长史之职,又向诸将说明自己即将入洛阳述职,军中一切事务,皆由司马顾会全权负责。
似乎一夜之间,整个神策军的形势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令众将目瞪口呆。
随后,桓温又将顾会留了下来,交代了一下徐州和军中的事务。桓温交代得极其仔细,也极其又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