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肃然。皇上赐了第一道御酒,教坊乐人立刻细步聚至慈延宫中央,华灯拥彩仗,乐指拂香袅,先奏一曲《广寒曲》以助雅兴。
筵席菜肴皆用金银丝器盛放,粉羹鲜碟,入眼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手艺,奢靡异常。
曲罢,太后朗声道:“今日春光和煦,天朗风疏,哀家设寿宴举朝同乐,宫中休沐三日,众宾客无需拘礼,尽兴畅怀方可!”她举起酒盏,敬与座下。
这太后寿辰朝中的休沐日数竟与西赤历代皇帝相当,都是三日。
朝廷内外文武百官依次进贡珠宝珍玩,阵列殿阶,触目琳琅:各式玉如意最多,小金佛像盖以黄帕,抬入宫门,更是络绎不绝,竟还有外族进贡的四尺珊瑚树与金丝连络、青玉为叶的盆景,晶光闪烁,耀人眼目。
这么大阵势的宫宴,我只在话本当中见过。
御酒已至三道,纯妃起身,聘聘袅袅走下阶来。
“臣妾今日献《应天长》一舞,祝圣母神子,万寿无疆。”
她着一身深雀色缎裳,纤袖帏地,青丝耸螺髻,容眸流盼,骨相明艳,在乐声渐疾中翘袖折腰。那灯下光仪娇颜如霞明玉映,惹得满座女客斜睨妒媚。
这时,一名禁从绕过廊柱,来到我身侧,俯首恭言道:“见过壬洛姑娘,礼部中郎宋大人托卑职过来稍话,告知姑娘在陛下赐过第四杯御酒之后便可献礼,到时中郎大人会在御前替姑娘引荐,还请留意。”
“我知道了,代我谢过大人,不过宋大人的座次在何处?”
“回姑娘,就在左屏文官席廊柱前。”
禁从再行一礼方才退下,我朝左屏望去,只见那中郎大人着一身绯色织锦,束玉冠,挂宫绦,年岁与方温大人相仿,容貌敦厚,正俯首与宫吏攀谈。
宋大人朝我投来简单一瞥,目光际会间微微点头示意,接着他便在琵琶声境变幻中朝御前走去。
我从宫乐声中极力分辨出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陛下,恕臣叨扰陛下雅兴,臣久闻陛下得知那九壬山扶光派内卧虎藏龙、景色瑰奇以后便心驰神往,而今扶光派少主伏罪如狱,实为陛下心腹之忧患,微臣今日已准那扶光派护法壬洛姑娘入京为太后祝寿献礼,代少主谢罪,以解陛下之忧。”听到此话,那皇帝凝眸片刻,目中流露出复杂神色,宋中郎继续说道:“壬洛姑娘现下正在宫内,陛下不如趁此赐酒传她上前进献。”进言毕,他便垂首老老实实地归入席位。
他张口不是“忧”字就是“罪”字,兜着圈子地说,听得我心里不是滋味,愈发觉得扶光派如今已成为了朝中的虎豹豺狼,人见人避,宋中郎在我心中刚建立的良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
怀远帝赐了第四道御酒,便开口传我上前,我也再沾一杯一饮而尽,为自己叩见那九五至尊壮胆。
还好宫内琵琶箜篌齐奏,嘹乐绕梁,众宾客又喝了酒,此时头昏脑涨,也使得那远离御坐的萧将军难以注意到被传召上前的我。
“民女叩见陛下。”
“平身。”我抬眼间对上剑眉下那双凌厉凤眼,帝王玄袍加身,使得人靠近那玉阶之上的尊荣时觉得被拒于千里之外。我内心不断暗示自己只当眼前端坐着的是个身披龙袍的人偶。
“你叫什么?”
“民女壬洛。”
“你有何礼要献?”
“回陛下,民女今日所献之礼,与北襄有关,”侍从呈上礼来,揭去绒布,布下铁器放出一道寒光,怀远帝微微蹙眉,“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秋狩时北襄军南下夜袭九壬山一战?这件银束正是当年伏诛于扶光派的北襄骑卫魏琰所供,为北襄都尉用以追踪逃犯或军队行踪之物,其中铁镖可备不时之需,内设机关,藏有北襄四城驻军据点的图纸,但这机关奇诡异常,至今未能解开。”
我依稀记得那年秋狩时,戚怀远还是个青涩的太子,常奉先皇之命率军出征讨伐边地贼寇。三年前那晚,皇眷宿于黔州行宫,北襄军突然夜袭九壬山,扶光派与之相持,血流漂杵,直至黎明,太子的援军才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