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又将朝中一干大事推给枢密使,交由宦官处置。近几年圣人意图分权,竟推出个得宠内侍插手军中。
去岁冬,皇帝点内侍黄喜封提督空降灵州上阵帅兵,连失三城。朝野议论纷纷,灵州兵乱在即,灵州节度使陆元照请求圣人下旨处置内侍黄喜,未果。为平复灵州局势,陆元照斩黄喜祭旗,一鼓作气夺回三城。
圣人谋划落空,不仅不能削除世家兵权,反倒要嘉奖三军。陆元照出身陇东世族陆家,亦是先皇后陆定柔的兄长,幼棠的嫡亲舅舅。因这层关系在,圣人更加厌恶陆家。
上一世皇帝正是借鹤台之事指桑骂槐,借题发挥,后来逢大朝议议政,彻底发作,罚她去皇陵思过。
等她终于从皇陵出来,已是初秋时节。
那段时日先是接到表哥陆潜传信说突厥战乱,王帐易主,阿姊锦城公主不知所踪。
后来傅令梧回京,他们又因他“心仪之人”起了争执。她少年幼稚,只觉得最最亲近的好友背叛了她,怒气冲头做出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最终学前人割袍断义,立誓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奉天七年,短短三个月。
她失去亲友,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北风忽紧,雪花携裹着寒风吹进内室。幼棠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暂时压下满腹心思,心道若记忆无差,今朝就是春狩了。她伸手撩开白绡帐,看向坐在炉前煨药的粉衣侍女,温声问:“阿颂,几更天了?”
粉衣侍女正是阿颂。
闻言,阿颂起身抱起一领洁白鹤氅,边行边说:“已是丑时三刻,殿下怎么醒了?”忙为幼棠披上鹤氅,顺势朝门外隐晦的一瞥:“听您的吩咐,奴婢早让小沙弥候在前院,一有消息咱们即刻就能知晓。”
瞧她眉飞色舞,分外生动,幼棠含笑提醒道:“车马可备齐了?”
阿颂得意点头,旋即不知想起什么,悄声说:“殿下,傍晚金吾卫方大人递进来了几封信!”
执金吾左中侯方律,少年时曾蒙受陆皇后大恩,上一世正是他于危难之中报信。方律是能用的人,借他传信里外亦是不难。
丑时三刻。
雪快要停了。
幼棠抬手拢了拢领口,缓步行至窗前。
青窗外满庭雪色,碎玉纷纷扬扬,分毫不减。她将手探出窗,片刻间,莹白的指尖就冻得发青:“是陆潜表哥来信了吗?可有锦城公主的消息?”
锦城公主她的同胞姊妹,奉天元年因城下之盟,圣人下旨令她和亲突厥金帐汗王。上一世奉天七年,东西突厥战乱,金帐汗王被刺而亡,锦城公主不知所踪。
是已自她重生以来,头一件事就是交通宫中贿赂太监;其二便是联系陆家,将她上一世知晓有关阿姊的点滴之事,全都写信传给陆潜表哥。
托请他探查阿姊踪迹。
其余的事只能等她解了禁足,再细细调查。
窗扉半开合着,片片碎雪飘入室内。熏笼炙热,雪花洇湿了大食进贡的羊毛毡毯。
幼棠未着罗袜的脚踩到一片冰凉,只听阿颂期期艾艾:“殿下,陆郎君未曾回信,只是,”阿颂捧起木匣,觑着幼棠的神色:“河西来信,有几封因大雪误事,是半月前傅郎君的信。”
远处传来阵阵梆子声,打更人叫到:寅初。
梆子声愈近愈响。
幼棠鸦黑的羽睫微颤,落下一片阴影。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傅令梧,毕竟在她的记忆中,两人早就从青梅竹马,变作死生不复相见。物是人非,纵使前世最后一面,也是那样不堪情景。
眼下她不打算回应,待避无可避,见面之时再说。
在她的记忆中上一世约莫在六月,他才因大胜突厥随军队班师回朝回京受封,算算日子还有三个多月。
这念头从心中滑过,幼棠折身走向屏风,突兀转换话题:“阿颂,你去看看雪可是停了?”
阿颂称是,掀帘而出。
自月前怀王殿下梦中惊醒,又起了热,昏昏沉沉病了几日后,看着就与从前有些不同。模样没有变化,只是脾性却变了。约莫是与傅郎君闹了脾气,殿下不再回河西来信,起先还会看过信,最近竟是连信也不肯拆。
可殿下待她一如从前。
许是钦天监的大人说了什么,殿下高热过后,便认定春狩之事定能成行。还特意吩咐她准备好一切,以免误事。
阿颂盘算着,快步走向月洞门,就见一个小内侍连滚带爬跑来:“阿颂姐姐,是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