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温丽湘懵了一下,却看暖光融融下裴肃朗坐得十分端正,微微仰头望她,狭长丹凤眼眸流进丝丝缕缕烛光,与那黑色眸子形成极强反差,素来凌厉的眼尾微弯起一道幅度,细碎的光芒在眼眸忽隐忽现。
如风吹起了一池皴纹。
温丽湘猜想,在裴肃朗过往的岁月里,应是很少时间笑,如若不然,也不会让人只见一眼,便想让人远离。
只是那张脸,无论如何都惹人注意。
他的面容最适合凑近距离看,一点一点,细致柔缓,便能把握以前在那脸上看不见的温和与和缓。
现下,温丽湘手拿着煤油灯灯柄,在过分柔和的灯光下,瞧见了这样的裴肃朗。
她不禁握紧煤油灯灯柄,稍微退后一步。
她得离这个人远一些才行。
裴肃朗似是发觉了她这样细微的举动,又好像没有。
温丽湘只瞧见裴肃朗的眉挑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抬手拂了拂,伴随他有些缓重的声音响起:“罢了。”
顿了顿,裴肃朗的眼睛再度盯住她,眸子里墨似的黑里,似能将人抓得牢牢的。
温丽湘浑身一颤,根本不敢再动。
连着煤油灯上的烛火也颤颤巍巍晃个不停。
裴肃朗的呼吸好像也有些沉,侧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床榻,道,“本官…不介意…”
再往下,裴肃朗没再出声。
前世的砍头给温丽湘留下巨大阴影,每当裴肃朗说话,温丽湘都会将其当成不可违背的命令。
好比此刻,温丽湘的神经完全紧绷,全身每个毛孔都不自控地收敛,染上紧张。
她面上的神情分在认真,微弯的眼睛稍微睁大,紧紧盯着裴肃朗。
仿佛哪怕分毫的懈怠,就会将裴肃朗吩咐给她的事听漏掉。
煤油灯的灯芯燃起的火苗渐渐弱了,好像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四周散发出一圈一圈色彩变幻的光晕来。
温丽湘的面容被那烛光笼罩,本就柔和的五官变得更加柔和,仿佛一澄如洗的蓝天下,金黄的麦田被风吹成阵阵袭来的麦浪,金黄一片,不容忽视。
裴肃朗稍微将目光移开。
温丽湘久久不曾听见裴肃朗的后语,紧绷的神即将松懈下,轻吁一口气,以为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裴肃朗的声音又响在耳侧,惊得她差点握不住手里的煤油灯。
“本官休息,今晚你在旁为本官掌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裴肃朗这句话说得有些快。
温丽湘觉得有些奇怪,又垂眼再去看裴肃朗。
这一看,便与裴肃朗视线相碰。
微弱的烛火似乎也青睐裴肃朗这样的好皮囊,裴肃朗的神色极其不自然,在与她视线相触的那一刻。
生硬折转,两颊微微透出红润。
清隽的男人似乎也透出那么几分旖旎之色。
温丽湘因着这个想法,心下微跳。
便不再深究其中的怪异。
既裴肃朗亲自发言,她遵照他的吩咐便是。
为裴肃朗掌灯总归比她要和他同塌而眠的好。
温丽湘松了一口气,微微躬身道:“谨遵大人吩咐。”她顿顿,想到长安城离岁同乡村尚且有一段距离,且听他刚才那话里的意思,恐是怀疑蒋霜疑有问题。
温丽湘的目光落到手里那盏灯上,右手手指轻微摩挲左手手背皮肤,道:”还请大人放心安睡,外边一旦有异动,我会叫醒大人。”
裴肃朗又再看了她一眼,丝毫看不出他刚才的不自然,道:“如此便最好。”
温丽湘眉心跳了跳,甫一再看裴肃朗,对方已经平躺在榻上,双手交握,放在自己腹部,双目已然阖上。
绵长的呼吸渐渐传到耳边,温丽湘的目光又被他吸引了去。
印象里,无论是多么端方守礼的人,在无意识的状态里,必然会露出最原本的样子。
却不想,裴肃朗是个将守礼遵守到骨子里的人,不论何时都不曾有半分失态。
温丽湘突然好奇。
明明白丁出身的裴肃朗,是如何将涵养刻在骨子里的。甚至连一些世家大族生养出来的子女,举止仪态都不曾比得上他。
不说其他,就是她也是比不上的。
她记得她睡觉极为不老实,阿娘还因这个事训过她。
如此想,温丽湘便离床榻更近了些,煤油灯虚虚映照着那张俊脸,眼下的青黑便更为明显。
温丽湘微微蹙眉,又下意识抿唇。
又如裴肃朗说的那般,老老实实为他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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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寂,更显幽静。
院里批把树里的蝉鸣声也不再喧闹。
许是夜色更显深沉,停留已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