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岁同乡围住。
外头人不容易进来,里头的人也不习惯出去。
奉微建朝百年之际,朝廷颁令将要在整个国家修路。
其中所需要的人力物财皆由尚书省全权负责。
路修好了,百姓无需只靠租种地主的良田来谋生,寻常百姓按照户数,也会获得朝廷下发的几亩土地。百姓们精耕细作,就算是未曾开垦过的荒田,随着经年累月积累,也会变作良田。
也是奉微朝以后划分田地等级的依据。
田地的等级越高,所收获的粮食也越多,又因路修好一马平川,百姓变会把多余的粮拿出来卖钱。
各个城,县周围便会聚集起交换东西的集市,周边再催生出乡,镇,等一些聚落。
继而发展纺织,丝绸等其他行业。
那是整个奉微盛极一时的时刻。
皇帝开明,除开农业外,也准许百姓从事其他生产。
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强盛富足。
那是奉微史上最为耀眼的时代,但如今,天灾人祸之下,国家已然显现衰败迹象。
本是利民修建的路,不知何时冠之以官道命称,在通往各州大城时设有一亭,由朝廷下派官员管理,百姓若要进城,则需缴纳定额的过路费。
一人二十文钱。
在如今的世道,百姓是付不起的。
岁同乡便真的与世隔绝起来。
裴肃朗默了默,眼睛稍微虚着,觑向不远处,蒋霜疑倒伏在地的身影。
夜色渐渐褪去,逐渐演变为深蓝色。
天边似处在远山连成一线的最顶部,渐渐泛起鱼肚白,再与山峦起伏的黑色背景相互融合,晕开被淡淡的蓝。
一点一点染出白色。
树林间的鸟叫声此起彼伏,昭示新晨的曦光。
蒋霜疑的身影在天光变幻之下渐渐显现出来,属于生命的起伏在她身上留下浅淡的痕迹。
裴肃朗眉眼微动,素来墨黑的眸子本最不为人世间任何事或者物驻足停留。
此刻起了些微波澜,仿佛沉寂无波的古潭,滴入雨珠,漾开一圈圈波纹。
裴肃朗目光在蒋霜疑身上停留,默了默,再转头看向青川,“便将她带过去看看。”
青川眼神微动,动作稍有犹豫,余光瞥瞥温丽湘,又注意见裴肃朗的反应,见他没什么动作,于是抱拳埋首,“是,大人。”
温丽湘心觉奇怪,从青川语气里听出激动之色,悄悄去观察青川脸上神色。
即便是垂首,也掩不住他眼里的激动。
青川从她身旁经过。
他的眼尾有些红,真的听从裴肃朗的吩咐,抱起已经奄奄一息的老妇人,先她和裴肃朗往岁山的方向走去。
裴肃朗顿顿,甩了甩衣袍,动作幅度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摆官威,却也给人他不好接近的感觉。
温丽湘本想问裴肃朗岁山到底有什么,可她将裴肃朗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如裴肃朗这般清冷的人,她是想不到什么法子去吸引他的注意。
何况,她也不想引起他的注意。
温丽湘心里做一番挣扎,瞧了瞧裴肃朗背影。
裴肃朗好似她是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曾注意过她,自顾自往门外走去。
天色大亮,天边渐渐染上橙晖。
温丽湘这才注意庭院两旁的批把树长势实在太好,漫天蔽日的绿,随枝繁叶茂的枝干掩映蓝天。
温丽湘从来没见过这般绿的树,一簇拥着一簇的绿色像极了团团花簇。
层层绿中,裴肃朗的背影若隐若现。
温丽湘被那绿色迷了眼,心里也慢慢松懈,跟在裴肃朗后面。
亦步亦趋。
她现在与裴肃朗属于同一阵营,自己跟着他也不算什么逾越规矩的事。
温丽湘这样想,便刻意不去认为此事是裴肃朗的私事。
她只想想瞧瞧,前世将怀胎八月的女子撂在雪地里的男人。
如今,
他又要如何对待陆小婉的母亲。
·
走过蜿蜒崎岖的山路,温丽湘额间已是湿了一片,脸蛋也染上红润,她呼吸稍有急促,手撑住旁边树皮裂开口的柏树,大口喘气。
前方是一块堆满干枯落叶的空地,最惹眼的便是左旁堆着一个半人高的土堆,前边再歪歪斜斜立了一块木板。
因距离太远,温丽湘看不清木板上面写了什么,只有一团模糊的墨。
温丽湘自然而然联想到这是坟墓。
且坟堆起应有一段时日,土堆上面长满茂盛细长的野草。
颜色碧青。
路上她与裴肃朗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此刻,裴肃朗离她仅有五步远。
他脚步稍微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