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瘦汉子名为崔千亩。他说完,众人面面相觑,眉头紧锁,黝黑的面容又似乎满是愤色。
偌大的山林顿时响起一片嘈杂声,
”这个蒋霜疑简直太不要脸了,一女嫁二夫本来就不是啥子光彩事,结果还恬不知耻拿着陆老大的钱去养她前夫的女子!”
“要我看这个陆兴得也不是啥子好人,娶了蒋霜疑这个婆娘也是他自作自受,何况他还压榨我们这些佃农,你看嘛,喝个酒滚得池塘头去了,就是老天报应他,恶人自有恶人磨!”
王二梗着脖子骂,今日他们随着乡啬夫来掘蒋霜疑女儿陆小婉的坟,陆兴为陆兴绍也上山做见证人。
因此王二这话说得颇为理直气壮。
崔千亩听着,心跳如鼓,离王二远些,微微缩起身体,瞟了瞟陆家剩余两兄弟,见两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吁出一口气,用手肘抵了抵王二胳膊,将他拉到几个农民后面。
“王二,你真是个蠢蛋!当到人家陆家两兄弟说陆兴得,你以为这剩下两兄弟是好惹的?一个好色,一个好赌,尤其是陆兴绍,把个人屋头的钱都赌光了,今天又跟他哥哥来山上,哪个晓得他安的啥子心思!”
崔千亩前几句话说得不大不小,似有让在众都有听见的意思,唯独最后一句声音越压越低。
除了王二,无人听得清。
王二眼神慌乱,看看崔千亩。
崔千亩稍微歪嘴,示意王二去看陆兴为陆兴绍两人。
王二随着他的视线去看陆兴为陆兴绍。
两人皆是看着他。
王二登时浑身冒冷汗,黝黑的脸硬是叫人看得清楚是白了。
他避开视线,埋下头去,两条腿也隐隐打颤。
陆兴为眼神微动,又侧头看看将钱赌得分毫不剩的陆兴绍。
按理说他们爹留给陆兴绍的田,不比大哥,但吃饱喝足却是绰绰有余的。
陆兴为将陆兴绍一身和准备来挖坟的农人身上的衣服相互比较,眼里微微露出请你的。
陆兴绍站在他身旁没说什么话。
陆行为手在大腹便便的肚子上摸了摸,面上似有思忖,便拖着着实笨重的身躯往王二的方向走去。
众人自动让出一条道,王二脸色更为难看,忙要下跪,“还请陆二老爷莫怪哟,我就是口直心快的人,你陆二老爷就是我们岁同乡的大菩萨啊,没得你,我们咋个可能分得到陆兴为的田嘛!还请陆二老爷千万莫收回我的田呀!”
岁同乡因着交通闭塞,加之近年天灾频繁,能种的田经洪水淹没,大旱曝晒,早已失了肥沃,成了种不出粮的荒田。
他们这些本在岁同乡扎根的农人从本还能拥有几分田的佃农,勉强能够自给自足,成了必须倚靠大地主才能存活的雇农。
在整个岁同乡,陆兴得是这最大的地主,陆兴得死了,便又是陆兴为做主。
陆家有钱,今年年初,也不知那陆兴得是不是良心发现还是怎的,居然请人在岁山山脚下挖了一条水渠,将山上的水全部引下来灌田。
当初他们这些普通农户分得土地便是靠近山脚下的次田。
按照往些年的规矩,这山脚下的土本为沃田,应按照身份等级依次发给当地的乡啬夫,地主。
但近十年由于天灾频发。
洪涝频繁,山洪一旦爆发,这山脚下的田首先便要遭殃。
王二还记得,他们因为获得本该由地主接收的良田时,有多么高兴。
他们哪曾想过天灾会要他们的命,只要土地还是他们的,那他们就有生的希望。
环绕岁山山脚下的田地最为肥沃,可也频频发生的天灾埋了不少人,因此地主们为安全考虑,名下所有的田都是次田,再花大价将其培养成良田。
这挖渠引水便是沃田的寻常法子。
这几年又发旱灾,山脚下这类田变成了地主们的首选,地主将他们赶到远离山脚的荒田区。
这陆兴得修渠通水畅达荒田区,经水源逐步滋养,变成了能种出粮食的次田。
可每人分得的土地还是按照以前划分山脚良田标准,一个成年男子所分得的土地便是一亩,除去上缴的田税,若是每户人家按照三口人算,所剩下的粮食便只能供一个人的口粮。
遑论有些人户,一家便有七八口人。
且岁同乡与外界闭塞,就算成了流民也不能出岁山谋其他的行当。
外头,一个人三十文的过路费,便足以将他们逼上死路。
乡民没办法了,便只能当佃农,将自己所分得的土地卖给地主,缴纳租田金。
在他们这乡里,地主便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得罪了地主,最后的结局只能是饿死!
王二今年四十整,按理说也是个正当壮年的男人,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理便是在他们这些农人身上也适用。
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