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垂下眼眸,自嘲一笑:“上辈子的事就别再提了,燕北王。”
燕洵似乎并不生气,他的神情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开玩笑,无需当真。
我想起他曾对我说过:“淳儿,我发誓,我要好好保护你。”
可他也曾言过:“我从未想过要真的娶你。”大婚之日,他身下的铠甲染满了鲜血,那件宝蓝色的蜀绣,宛如我们悲伤誓言的象征。
真假相间,我已经极少相信人了。“以后的路,你需一步步前行,切莫冲动。我走了。”
燕洵的宫殿曾一年四季灯火通明,明亮得犹如白昼。然而今日我走出殿门,被阳光刺得眯起双眼。
才意识到,他在殿内拉上重重帷幕,点燃了安神香。我们都已无法回头。多年的征战留下他顶上一颗头痛欲裂的毛病,而我早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公主,无法执掌政务。
化身魏水享的几年,我见惯了民生疾苦。如果世间真有一名叫水享的神医,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庆幸的事。然而我毕竟不是她,我只是一个盗用了他人姓名的小偷。我没有妙手回春的手艺,治不了疾病,抚不平人心。顶着"公主"这个名头的人,也只会带来后半生的无疾而终。
未来的路,只能一步步探寻。几日之内,萧策将抵达长安。他非同凡响,扮猪吃虎,步步为营,做得游刃有余。可惜朝堂之上尔虞我诈,最终令他冻结在异国的孤寂之地。
他是个理想的合作伙伴,我需要他来遏制萧玉,他若欲登上皇位,必定要清除萧玉,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这个南梁太子实在颇有趣味,听闻他经过长安街时,惊扰了不少春色,表面上风流潇洒,暗地里何等心思玲珑。
偏巧的是,那天下起了大雨,我撑着油纸伞,远远便见萧策独坐在花园的亭子里,自赏雨景。
老实说,萧策那双狡黠的眼睛,抵挡了不少厄运。至少这些日子来,宫中传出了不少他的风流佳话 — 南梁太子,放荡不羁,举止轻狂,频频挑逗宫妓。
我心中想着,轻轻一笑,撑着伞,走进亭内。萧策见我来,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挑挑眉,狭长的双眼向我眨了几下,“哎呀,这不是大魏的元淳公主吗?看来公主也对赏雨情有独钟。”
“怎及太子仁兄,孤芳自赏一番。”我应道,坦然坐下。“你想喝什么?”
“梦浮生。喝吗?”他略有些不屑地看着我,斟满了一杯。
“好吧。”我取出一个杯盏,亦斟了一杯。
“公主有何吩咐?难道你特地来这里赏雨风景?”他装作毫无所觉地问道。
我知晓他心思,“哪能呢,本公主是特地前来找你的。”
“哦?”他的动作一顿,扫了我一眼。
“我闻知南梁之士,擅长投壶和射箭,日后将有一场比赛在此举行,我愿目睹南梁太子的风采。”我毫不迂回地向他表达了我的愿望。
“唯有骑射,本太子是的确拙于其中。故而,公主殿下,你恐怕找错了人。” 他干脆地婉拒了我的要求。
“美酒佳人,我这里应有尽有。而且,燕洵公子,他的骑射造诣非常深厚。若是你们二位相会,必定有说不完的话题。”
“燕北世子燕洵?”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另一只手轻敲着桌面,仿佛在深思熟虑。
过了好一会,他才突然说,“听起来不错,本太子去了。”
萧策似乎正一步步走向我设计的圈套,然而我终究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这次比赛,对他来说,也恰恰是一个能够接触燕洵的好机会,所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敢保证到底是他在利用我,还是我在拉拢他。
虽然萧策其人心机深沉,可他对楚乔终归是不一样的。听过往的宫娥说,他状似有意无意碰上楚乔,只讨得几个白眼和宇文玥的不喜。我听到这,只嗤笑他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子。然而他毕竟不是我,只要他愿意和燕洵合作,他还可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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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清闲,时间就过得飞快。到了比赛这一天,我始终惴惴不安,万一这件事中间出了半分差池,燕北世子和南梁太子,这两个人都会被牵连。
父皇即使昏庸,也还是个坐了四十年宝座的皇帝。宫闱深沉,他什么手段没有见过。退一万步讲,即使是被萧玉得知我们的计划,局势也很有可能在一夕突变。
可是只有这次机会了。如果错失这次,恐怕很快就是九幽台事变。届时萧策不会帮我们,上辈子的屠戮又要重来。
我必须,要结束这一切。
今日,在大魏皇宫举办了一场旨在拉拢各士族门阀的狩猎盛会。燕洵站在一群子弟之间,我戴着帷帽,朦胧地看着他灿烂的笑容。
宇文玥把酒端起,楚乔在一旁侍候。我找到了一个幽静的座位,期待着他们忽略我的存在。
然而命运总是不尽如人意。我刚一坐下,哥哥立刻高声叫道:“唉,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