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空印“一事,便要从宣成二十三年,大宣发生的一起震惊朝野上下的大案说起。案子扯出了上至朝廷要员、下至各州府县官吏近百名,皆被斩立决,而其家族亲眷亦不可幸免,男子被判流放三千里,女子皆为籍刑送入妓馆。
使得整个朝野一时人心惶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这起案子的源头即为“空印”!
当时,各布政、府、县都需向户部呈送钱粮及财政收支、税款项目。若是和户部的数字对不上,便需驳回,重新填报,重新盖上地方政府的印章再重新呈送。
而大宣各地官员皆要到宣京城来报送账册,当时上缴的为粮食,在运输过程中难免有损耗,基本上与账册都是对不上的,如此便要被驳回!
而大宣国土连绵十几万公里,往来路途甚为遥远。所以,为了避免来回折腾,大部分前往户部审核的官员都备有事先盖过印信的空白书册以备使用。
原本这是各级官员偷懒的做法,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谁想东窗事发,“空印”一事被宣武帝知晓,盛怒之下,下令彻查此事,并要求严办。
而这一案子因牵扯太大,同时影响到了民间的契约立书,皆恐与“空印”一案沾上一点关联。
围观的百姓听到“空印”二字后,一脸吃惊,纷纷瑟缩起身子,不由得退了退,像是如此,便不会沾染上任何关联似的……
这数年下来,林爷只要听到“空印”二字,便躲得远远的,随想今日却直接给撞上了!
林爷猛的一转头,挥舞着手中的契约,对着袁管家厉喝道:“袁三元,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拿这‘空印’契子糊弄我!你还不快点把工钱给人结了?!”
说完,又瞥了一旁的唐木匠一眼,“打伤了人,也要赔偿。”
袁管家被林爷的大怒吓了一跳,同时神色复杂的又飞快的瞅了唐乐兮一眼,随即向林爷鞠躬作揖连忙讨饶道:“林爷,您息怒。这契约是陈管事定的,我等确实都未曾看出其中的蹊跷,请您明察秋毫切莫迁怒袁府啊!”
“行了,看在袁爷的面子上,你快把钱银给人结了!”林爷脸色难看的催促道,这半个铜板还没捞到,就莫名扯上了‘空印’,真够倒霉的!
他放衙后定要去南门的三清庙拜拜,去去晦气……
“是是,这就结!”袁管家点头哈腰赔笑道,转头便瞧见唐乐兮的笑脸,立马脸色一沉,盯着唐乐兮咬牙道:“很好,我记住你了!”
“给钱吧。”唐乐兮笑容灿烂的摊开手,“我阿爹剩余的工钱四十七两钱银加上伤费、药费共计五十两!”
“狗屁,你这婆娘,按契约之前已付了三两银子,剩下的为二十七两钱银,加上赔偿一共也不过三十两钱银,这便顶天了!哪来你说的五十两钱银?!你这卑鄙无耻之徒,竟然敢讹诈!”袁管家一听,被唐乐兮顺口胡诌的言语气得差点吐血,指着唐乐兮劈头盖脸臭骂。
唐乐兮淡笑不语,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脸色越发冰冷。
闻言,林爷脸色霎时又黑了几分 ,终于火冒三丈对李管家怒吼道:“呸,你这袁三元,还嫌脸没丢够?!既给过人家订金,居然还赖人工钱?我看你是想进牢里溜达一趟,也想尝尝这刑狱的滋味了?还不麻利点把事给办了?!”
林爷呸了一声,袁管家简直是个蠢货,不但被陈管家的“空印”契约骗了,还被这唐家小娘子三言两语一激,全都漏了底。对数额如此了解,这赖账也要赖得高明点,现在他也被糊弄了,真该死!
袁管家眼见林爷真的发怒了,瑟缩起脖颈,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赶忙低头哈腰讨好道:“是是,都是小的的错,林爷,您老息怒。我现就给她拿钱银去!”
说完便急急转身进府,脚步虚晃间,差点迎面撞到一来人。
被来人一瞪,袁管家立马恭敬的躬着身,哆哆嗦嗦的垂首道,“老爷,您来了。”
“我等按五十两钱银赔付。”来人声音低沉,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一身玉色布卷交领袍服,头戴四方平定巾,面冠如玉,三绺长须垂胸,眸光内敛,虽为商贾之人却有不失文人雅士的儒雅之气,“不知林爷大驾光临,袁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此人——便是袁府的老爷袁爷。他展眉一笑,盈盈的抬手作揖。
林爷很是受用,立马抱拳回礼道:“袁爷。”
袁爷捋了捋长髯,望了一眼众人,笑道:“今日让林爷见笑了,家中事宜未处理妥当,还劳烦您特地前来评判。不知诸位能否看在袁某薄面之上,烦请唐木匠、唐家娘子、祈管事等移步至府内共同商议,就别让旁人看去笑话了。”
袁府能在瑞阳城中颇有威望,便与这袁爷的多年经营不无关系。袁家靠经营药材发家,开垦和收购了上千亩的田地种植药材,通过袁爷几十年的钻营,“袁家药铺”已有二十余间遍布于瑞阳县的大小村落,几乎垄断了瑞阳城的药材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