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这天,栖山县下了很大的雪,雪花“扑簌扑簌”落满了江见川的肩膀,他低下头用袖子擦去骨灰盒上的落雪。
奶奶年轻时是个强势的女人,操劳一家老小,如今走了,就这一个小盒便容纳了她的一生。
江见川小心翼翼地将骨灰盒放入棺木中,看着他人钉了棺。
姑姑递给他一身孝衣,江见川穿上了,离别彻底有了实感。
生离还有相见的可能,死别便是这一世的缘分走到了尽头。
黄色的纸钱撒了一路,被风卷着落在地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江见川抱着遗照走在前面,听着周围哭嚎声唢呐声,哈出一口白气,冻得狠了,倒是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奶奶埋入了祖坟,葬在爷爷旁边,给奶奶磕完头后,江见川扫了扫爷爷坟头上的雪,也磕了几个头。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了,有说有笑的去吃席,只有姑姑眼泪流个不停,几乎昏厥,她的儿子在旁边安抚着。
江见川拍拍身上沾上的泥巴,他不太会安慰人,他觉得姑姑此刻大概需要的也不是安慰。
他摸了下口袋,远离人群点了一根烟。
以前心情不好或者压力大的时候,抽根烟是可以有明显的缓解,但是今天烟过了肺,江见川却只觉得呛人。
他咳嗽了几声,眼眶被呛红了。
江见川捏捏眉心,指尖便沾上了湿意,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听到吴歧路的声音。
手有些冻僵了,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陷进了雪里,江见川捡起来擦擦,拨打吴歧路的号码,却一直显示无法接通。
远处跑来一个小姑娘,脸冻得红红的,扯了扯江见川的衣角:“表哥,妈妈叫你去吃饭。”
江见川记得她,她是姑姑的女儿,八九岁的模样。
“好。”江见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牵着小姑娘的手往回走,但不知怎么,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远远的,奶奶的坟头旁,跪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隐约还能听到哭声。
江见川收回视线,没再回头。
席面上人们侃侃而谈、欢声笑语,好像这不是白事而是红事。
江见川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氛围,匆匆吃了两口想走,却被不知道是该叫伯伯还是叔叔的人拉着不让走。
“阿贤出息了,你们看看,这一身衣服得不少钱吧?”男人嘴里叼着烟,拍着江见川的肩膀,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江北是个大城市,你弟弟也想过去,你当哥哥的帮着介绍介绍?”
江见川微微皱眉,错开了男人的手,没说话。
男人开始阴阳怪气明里暗里说他忘本,江见川冷声道:“我跟你很熟吗?你哪位?”
气氛一下子陷入僵局,男人喝了点酒,当即就要拍桌子,被同行的人拦了,“你喝大了吧你。”
江见川端起酒杯喝了口白酒,顺着喉管热辣辣的滚进胃里,烧得身上温度高了些,他起身去屋里找他姑。
他姑姑一口饭都没吃,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发呆,看他进来抹了下眼泪。
江见川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塞给她,她推着不要,“阿贤,你这是做什么?”
“姑姑,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一场白事您又出钱又出力的。”
江见川前两天上厕所听到外面有人在吵,是他姑父在骂她,骂她败家娘们儿,娶了她净往外扔钱,骂她同性恋的哥,最后差点骂到他奶奶头上,是江见川出来拦了。
发展滞后的村庄,大多都是觉得生了儿子才算有了依靠,如果家里没个儿子会受人欺负。
姑父看到江见川后有所收敛,骂骂咧咧的走了。
“您就拿着吧,就当是我给弟弟妹妹提前准备的压岁钱。”
姑姑擦擦眼泪,没再推脱,拉着他的手拍了拍,“阿贤出息了,你回去替我跟你娘说句对不起,我们李家对不起她。”
江见川点点头,“一会我就回去了,您多保重身体。”
今天早就没有航班了,但是他不想再呆在这里,陌生又压抑,他打算去宾馆住一夜。
姑姑又拉着他说了些话,大概是清楚江见川早就不属于这里,那些客套的挽留一句也没说。
席面结束后,人群散去,江见川也走了。
地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脚踩下去“咯吱咯吱”。
他顺着村路走出去,村口有个公交站牌,这里没有出租车,去市里只能坐公交车。
雪还在下着,江见川戴着帽子在站牌这等,下着大雪,公交车很慢。
远处忽然驶来一辆出租车,江见川摸出自己的黑框眼镜戴上,默默祈祷乘客是在这里下车,那么他就能顺着坐出租车去市里。
像是听到他内心想法般,出租车真的慢慢停在他对面。
江见川脚下刚动了一步,就见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