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轻轻一抖就让我的手抓脱了。我自由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伴随着浑身汗毛直竖和心脏骤停的恐惧，失重感都没能让我惊叫出声，我像个物件般飞起，摔进了红蜘蛛摊开来接的双手。
“既然你话那么多，红蜘蛛，这个人类就交给你了。在霸天虎收集到足够的能量统治赛博坦和地球，进军新宇宙之前，把时空穿梭技术交给我。”
我依旧沉浸在腾空而起险些摔死的后怕之中，腿肚子发软后脊刹那就渗出了冷汗。威震天又朝我伸出了手，那金属巨掌趁我摔得还没爬起来就“啪”一声按上了我的后背，那是什么东西贴在衣服上的声响。
我一骨碌从红蜘蛛手上站起来，稳住下盘在他胳膊上走了两步，抱住他的大臂，扭动僵硬的脖颈观察头顶——这下我就完全在氖射线的瞄准范围之外了。
“欢迎加入霸天虎，人类。”威震天这么说。
他那独特的嗓音从身后传入我的耳朵，隆隆作响。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扯着后背的衣服扭头看，只见外套上原本的图案已经被一张巨大的紫色声波脸完全遮盖，那两只三角形的眼睛满是阴谋的味道。
尽管没有什么念誓词仪式，派系标志也是张贴纸，但这可是威震天亲手给我打的标签，这贴纸可是赛星贴纸。与变形金刚们尺寸相同的霸天虎标志张扬地背在我的后背上，显眼得十米开外都能吸走所有人的视线。
我仰头去看刚刚稳稳接住了我的红蜘蛛，他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从那双狡猾的光镜里读得到一肚子算计篡位的坏水。野心滋润得他整个机子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魅力，欺软怕硬的骨头让他神气的时候也有种随时会因外力服软的萌感。
“deceive，con，嗯哼？”我很小声地喃喃自语。
欺骗蒙骗，编造谎言；诈骗哄骗，取人钱财。
生命威胁带来的临时应激反应已渐渐褪去，我不再过度亢奋，冷静的大脑开始对孑然一身流落他乡而绝无归路的悲哀生出凄凉。躺上砧板任人鱼肉的绝对下位令我忽得爆发式地怀念自由，追随暴君的抉择使超我在心底呼唤起来，而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骤然熄灭的火柴飘散出几缕随风而逝的白烟。
威震天和红蜘蛛知道我在满嘴跑火车，能够把手伸向银河星海的文明还会和依靠石油能源的泥巴星球生命体一样穿着植物纤维制成的衣物开飞船吗？就算解释得通，对于从我口中听来的那些天花乱坠我也没有任何证物，这颗平庸的大脑里也压根没存多少比一加一等于二更高级的知识。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威震天陛下。”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开始大言不惭回应他，声如洪钟、诚心领命。
红蜘蛛最懂了，这叫企业文化，都当霸天虎了，当然要霸天虎一点。
“你最好是。”
他瞥了我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太好解读了，他在骂我，“跟红蜘蛛一丘之貉”。
“绝不辱使命。”我把脑袋垂得更低。
“……”
红蜘蛛扭头就带着我走了，像拿到了玩具的孩子赶紧远离父母自己偷偷玩，鸟都不鸟威震天。好像只有在他手里我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聪明远见的红蜘蛛有更多好主意，留在威震天那我就是一坨烂肉。
我抱紧小红的胳膊，嘿嘿一笑。这立刻引得接手了我的新上司颐指气使地刻薄两句：“你得意什么？小肉虫，别把你那会分泌粘液的摄食口离我那么近！”
红蜘蛛能屈能伸，我现在就比他更能屈能伸。背着沉重霸天虎贴纸的我立刻听话地不再抱着他，并把头歪到一边尽量远离。我用袖子隔着手掌抓住他身上能稳住身体的零件凹槽，坐到稳定的关节处让踩在他身上的鞋底腾空，再抹干净刚刚踩到的地方。
“红……红蜘蛛大人，辛苦您给我代步了。”
他好像让我这狗腿的表现给逗笑了，丝毫没有在照镜子的自觉。有了身在食物链更底端的玩具，红蜘蛛的心情大概前所未有的愉悦，他带着我在飞船基地里乱走，故意走得拽拽的，像只耀武扬威的螃蟹。
“胆小鬼。”他冷哼道。
我被他晃得叫苦不迭，慌里慌张地再次抱住他，还得防止自己的皮肤挨到他，动作可笑地努力攀附着。好吧，听听这得意的小声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调情——我生不出半点气来，还仰头对他笑，笑得海纳百川愚蠢谦卑，我们红厨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