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阿黎。”
窄小潮湿的巷子内,一串杂乱的脚步声穿行其间,四下静寂漆黑,远处的路灯投来一点微弱的光,是这条窄巷唯一的出口,脚步加快了。
“阿黎,阿黎……”,这声音温和而飘渺,孟黎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她越走越急,快了,快到出口了,她的视野内,远处那道微弱的灯光开始变得清晰,从小变大,慢慢地,出口近在咫尺。
“砰!”
脚下被什么横在路上的东西绊倒,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去,孟黎摔到了灯下,她从箱子出来了。循着光照下去的方向可以看到,就在刚刚的那个出口,绊倒她的黑影依旧静静地横在泥泞的地面。
“阿黎”,男人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再次响起,“你相信梦吗?”
她用手撑着潮湿的地面,慢慢地爬起来站定,眼前如水汽蒸腾的浴室般朦胧,她跌跌撞撞的走着,前面是一个潮湿的水洼,远处海浪声起伏阵阵,拍打着岸边沙砾,小道尽头微弱的光被地面贪婪地撷取,点亮了地表潮湿的坑洼沟壑,点点光芒投向了巷内一角,她抬眼望去,看清了那道绊倒她的黑影——一个衣衫破碎、鲜血淋漓的年轻男子!
孟黎猛的睁眼,视野内是一片刺眼的光,她蜷缩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白光不动声色地打下来,亮得瘆人。
咔嚓咔嚓,身后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铁门开了,身穿制服,飒爽利落的女警站在门口说:“出来吧,再确认一遍你就可以回了。”声音是与气质不相合的萎靡,孟黎看见她眼下一片青黑,本来并不明显的法令纹被顶光恶意雕刻出来。她默默地跟上,进了另一个小房间,桌子上已经坐着位民警,摊了本子记录,待孟黎坐下后,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笔却没停,问:
“姓名?”
“孟
“年龄?”
“17。”
“知道为什么把你带来吗?”
“半夜不回家,在可疑地点与人打斗,危害居民安全。”
“你和对方认识吗?”
“不认识。”
“他叫周回,今年18岁,鹭岛一中学生,你们同校,他与你年龄相仿,你们不认识?”
“不认识。”
谁知道这社会哥是周回?谁知道这个周回是那个周回?谁让她是个脸盲?
“不认识为什么会在深巷打斗?”声音冷硬,试图不断地扣紧孟黎心弦。
“不知道。”
警察用案本敲了敲桌子,声音陡地转高:“需要我把周回叫过来,你们当面对峙么?”
“不需要。”孟黎继续回答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问题,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愿。
“那就给我好好说!非常时间,两个莫名其妙的学生在之前的案发现场扭打在一起,还嫌不够可疑是吧?”
孟黎为难道:“警察叔叔,这很难讲,主要我担心您不相信,所以长话短说,我真跟他不认识!”
做记录的民警心道操蛋,打起来一个个逞凶斗狠的,分开做了笔录竟然是出奇的一致,他不断地翻动手里的卷宗,纸张划破空气,发出一道道刺耳的声音,玩儿呢?我还不信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终于停下了手上动作,放缓了语气跟孟黎说,把你当天做的事情,去过的地方都跟我说一遍……
船舱内的广播循环播放:“前方到达-风城,请下船的乘客做好准备,祝您旅途
她随着人流走下踏板,登上了码头。这条短途航线通过批准不久,比起公路来说,路程短,价格低,获得了常来往于两地的客人青睐,她两手扣着书包,眼睛环视四周,找到与记忆中相符的那条路线,沿途走着。
这是爸走过的路线,她想,一个来往于两地的商人,应该走这条路有几回?她不知道。
最近孟黎开始整晚整晚地做同一个梦,她有时候从巷子里出来,有时候则摔倒在巷内再也爬不起来,但是那张脸,绊倒她的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的脸,早已刻进她的脑海-鼻梁已经断了,面庞血肉模糊,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一种浑浊的黑色,紧闭着眼。
孟黎受不了了,父亲好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了,况且他本来就动不动联系不上,她都快要习以为常了。尽管母女靠着他遗留的积蓄,这辈子也可以衣食无忧,可是每当孟黎看见卧在窗棂下,那张憔悴的梦寐着的脸,转过头来对她说:“你爸爸告诉我没事的,他又托梦给我了”的时候,看着母亲嘴角那一抹虚妄、破碎的笑意,便不由的攥紧了拳,指尖深深的扎进手心。
孟黎像很多人一样,睡觉都会做梦,但她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梦到过父亲,唯独在母亲的口中,在她转述的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里,听见了那些父亲的消息,那她真得可以…就这么习以为常了吗?最后一次交易,是在风城,孟黎走在街头,穿着与周遭学生格格不入的一款校服,不住地引来打量目光,她沿着漫长曲折的海岸线一路走下去,日影西斜,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