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没想到,白兔这些天一直在忙的事居然是置业。买的还不是普通宅院,而是依山而建的一整座庄园。
他站在山顶,俯瞰山下零星的灯火。庄子的原主是个仕宦人家,无奈家道中落,只能变卖房产。可这么大个庄园哪里是一般人盘得下来的,整整空置了半年,好容易才等来一位买家。原主人自然高兴,一应事宜以最快的速度交割完毕,次日地契文书就递到了白兔手里。
眼角余光瞥着安静待在身侧不远的姑娘,路小佳道:“你倒是好大手笔,少阁主不算,又要当起庄主来了。”
白兔微微一笑道:“庄子是我买的,但这地契上可不是我的名字。”
路小佳也笑道:“怕用真名被花寒衣发现,来找你的麻烦?”
白兔摆了摆手,说道:“是有这个考量,不过一来卖家与武林中人毫无瓜葛,二来没弄出太大的动静,想来也不打紧。”她一面说一面走上几步,将一纸文书交在路小佳手中,很随意地笑了笑,“也亏得卖家对江湖事丝毫不通,不然,我还真怕他不敢卖。”
路小佳展开那张地契。借着月光,看见买主的姓名处工整漂亮的三个簪花小楷,赫然是自己的名字。他不太明白白兔的用意,扬起手里的文书,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兔没有正面回答。她向后仰着身子,靠在一棵树上,半闭着眼慢慢地说:“十年前,和我一样被师父藏起来逃出秀微山的,一共有十二名弟子。大家下山之后,怕暴露行踪,不敢抱团,只能四散奔逃,从此隐姓埋名,再无音信。这些年,我陆陆续续找到七个人,包括我在内,各自顶着虚假的身份战战兢兢地讨生活,没人喜欢这种活法。”
路小佳看着远处的微光,凝声说:“你想重建长风阁。”
“不是现在。”白兔睁开眼,清澈的眸子里闪着灼灼的光,“花寒衣和马空群不死,长风弟子就不会有真正安宁的一天,重建门派,更是想都不要想。”
路小佳斜了她一眼:“这和你地契上写我名字有什么关系?”
白兔抬起头,说:“只是暂借一下你的名号,等到除了仇人,我就改回自己的名字。万一我死了……”
路小佳听她一个“死”字出口,心内不适,扫过去的目光不自觉冷了几分:“你死了,我就转手把庄子卖出去,白赚一笔,也是美事。”
白兔颇是好笑,道:“你难道不应该留着庄子,每年到我的忌日过来喝上一坛,睹物思人一下?”
路小佳说:“是不是还得三不五时地过来替你照应着?”
白兔说道:“该交代的事情,我已经都告诉了桃花娘子,若是我有不测,她和阿盛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若愿意,就把这地契转给她,若不然,也由得你。你是超然天外的云,是自由来去的风,我从没想过用任何东西把你束缚住。”
路小佳说:“你也从没想过我能护得住你,是么?”
白兔道:“我当然知道你功夫好,也知道你会护着我,可世间万事,哪能桩桩件件都可着咱们自个儿的心来?事有万一,在江湖飘了这些年,个中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
路小佳道:“如果我死了呢?”
白兔看着他略带凉意的眼神,心里一颤。明明自己方才说得头头是道,但这种可能性,她却真的从没往心里放,既是不愿,也是不敢。她想象不出这头意气风发的梅花鹿有一天不再活蹦乱跳,冷冰冰地倒在眼前,那样的画面单是在脑子里闪过一瞬,整颗心便像在冰水里浸过一遭,刺骨的寒意沿着血脉游遍周身,连四肢都冻得发麻。
见她仿佛吓到一般,漂亮的杏核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路小佳的心不由稍软下来。想想自己的态度确实冷硬了点,正要说句话缓和一下,不料她突然探身向前,一把抱住了他。
“是我错了,”她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沉闷,却仍能听出几分乞求的意味,“我再不说这样的话了,你也别说。”
路小佳一愣,随即觉得她简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明明先轻言生死的人是她,他不过顺着话头跟了一句,她就摆出这副无赖架势来,像个固执着掩耳盗铃的孩子。
似乎他不说,那种可能就不存在。
对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他本应嗤之以鼻,但是感觉到搂在腰间的双手不安地逐渐收紧,心中那点微薄的火气就像是被釜底抽薪一样,缓缓地平息下去。沉默了半晌,他摇摇头,抚过白兔的发顶,笑了笑:“得了,大过节的,说这些的确煞风景。”
白兔忽地从他怀里退出来:“过节?什么节?”
“七夕。”路小佳说,“中元节还有几天呢。”
白兔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留意这种女儿家的节日?”
路小佳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时辰,熙春楼里有多少来往的客人,就谈论了多少遍,我又不是聋子。”
白兔多少有点歉疚,讨好地抓住他的衣袖:“下次我请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