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中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疯了。
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他相继见识到了路小佳的剑,傅红雪的刀,他原以为不会再有谁能快得过这两人,即便真有那样的高手,也一定不是此刻在场的人。
但是白兔转瞬就打肿了他的脸,在各种意义上。
银链缠上来的那一刻他往白兔的方向瞟了一眼,见她正与傅红雪站在一处,跟他们隔着两三丈远,然而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姑娘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原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记狠辣的耳光已经落在了左脸上,打得耳膜嗡嗡作响,脸上像被泼了一壶开水般刺痛无比,同时胸口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倒飞出十几步远。
白兔这一脚是动了真怒,使了八成的内力,直接踹折了丁灵中一根肋骨。但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或者说,她已经没有一丝多余的精力可以用在其他人身上。她眼里看到的,只有路小佳苍白的面色和满头的冷汗,耳朵里听到的,也只有他吃力的喘息和鲜血顺着伤口涌出,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失血和疼痛已经让他站立不稳。白兔双手从他腋下穿过,避开伤口揽着他的身子,肩膀抵着他的肩膀,想要扶住他先看看伤处,然而路小佳身量高挑却并不单薄,压下来颇有几分重量,她踉踉跄跄地扶着他后退了四五步,才倚着一棵梧桐树把他放了下来,让他侧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仔细查看过他的伤口,白兔一颗心不由得瞬间直接揪到半空。这一刀中途受阻,没有直接捅进内脏,但也只差毫厘,从出血量上看,已经伤到了心脉。这样的伤势可不是简单几瓶止血粉金疮药就能控制住的,即使止住了外伤的出血,内里一个处置不当,落下病根算是轻的,稍有差池,随时把他拉进阎王殿去都有可能。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庄园之外,路小佳的那一句“如果我死了呢”。刻骨的恐惧和丛生的怒火交织在一起,如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心脏,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压住所有的情绪,握住他微凉的手:“我先把刀拔出來,忍着点。”
路小佳微微点头。白兔从随身的药囊中现切了两片野山参让他含在舌底,深吸一口气稳住微颤的手,握住刀柄向外一用力,鲜血随着刀刃离体喷涌而出。她运指如风点住伤口周围两处大穴,再敷上最好的止血药粉,直到血流渐止,这才转头去看路小佳的脸。
许是被参片吊起了精神,他虽然依旧苍白虚弱,却露出点与往常一样的戏谑表情:“脸色这么严肃,我该不是没救了?”
白兔抬起染满鲜血的手,用手背蹭掉不由自主滑下脸颊的一颗眼泪,道:“说什么蠢话,只要我不让你死,别说到阎王殿,就算你过了奈何桥,我也能把你拽回来。”
路小佳说:“那你哭什么。”
白兔低下头道:“我可以保你不死,却实在没法子替你疼。”说着,一手按在他手腕上,一手抵着他胸口缓缓渡去一股内力。路小佳的伤实在太重,她不敢操之过急,只能以真气先护住他心脉,确保暂时无虞。
路小佳觉得心口一热,分不太清究竟是因为白兔注入的内力,还是因为她的话。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独来独往惯了,对这些也不甚稀罕。
现在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不稀罕了。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勉力抬手想去拉白兔给他切脉的手,却因为气力不济只轻轻扯住了她的袖口,道:“放心,我不喝孟婆汤。”说罢笑了一笑,颈子上松了力道,头一歪就倒在了她的肩上。
此时,叶开已替路小佳把他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所有人都吃惊不已,丁灵琳素来与路小佳关系不错,此刻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从丁灵中身上转向路小佳,正好看见他倒在白兔怀里,不由惊叫一声,飞奔过去:“路哥!”
白兔这会儿眼中仍自泛酸,心内却是镇定了些,道:“只是昏过去而已。这样也好,至少感觉不到疼了。”
“路哥他……”丁灵琳喉间轻微哽咽,良久才继续问出声来,语调带着哭腔,“他真是我亲哥哥?”
白兔苦笑着说:“难道他拿命跟你们开这种玩笑?他图什么?”
丁灵琳点点头,伸手拉住白兔:“小白姐,以你的医术,路……三哥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白兔没回答,只是扶起路小佳的身子,交到丁灵琳手里,说:“替我照看他一下。”
她站起身,目光死死盯住还委顿在地上的丁灵中,像一条蛇盯着即将入口的青蛙。
见她一步步走过去,叶开怕她冲动,忙道:“白姑娘,你别——”
“我不杀他,不过有些事,他既然做了,总得付出代价。”白兔打断叶开,转头对傅红雪说,“我知道你想为翠浓讨个公道,不过依现在的状况,估计你也下不去手了,不如我替你,把这笔账一起算了吧。”
傅红雪没有说话,似乎在默许她的行为。叶开道:“丁灵中与傅红雪并无仇怨,他做这些事,或许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