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宁坐在床边,给他脑袋上换了一条新的帕子。
他昏睡了两天两夜,还是没有醒的征兆。这些日子,他积劳成疾,屡次受伤,又来不及调理。饶是再好的身子骨都要被折腾坏了。
谢承郁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不断地下坠旋转。眼皮就像坠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怎么也睁不开。
耳边隐隐听见极轻的抽泣声,像小猫似的,委屈又可怜。
别哭。他想开口,却发现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他眉峰微微皱了一下,理智在漩涡中挣扎。
忽而猛地睁开眼睛,就撞见一张哭的花猫似的小脸。
谢承郁忍不住扯了扯苍白的嘴角笑了一下,“怎么哭了。”
卫卿宁欣喜的瞪大眼睛,晶莹的泪珠没兜住“啪嗒”落下,灼烫了谢承郁的手背。
“太医,快来!他醒了!”卫卿宁蹦起来。
谢承郁静静地躺着,伸着一只手任由太医给他把脉,目光却始终凝在卫卿宁的身上。
卫卿宁有些不好意思,绿芜和明桃端了新鲜熬成的鸡丝人参粥来。
卫卿宁吸了吸鼻子,端着粥坐在旁边。
谢承郁靠在引枕后,朝她伸手笑道:“孤还没废到连喝粥都要人喂。”
这时桑子奚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走进来:“殿下醒了啊,小宁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我就说太子殿下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谢承郁忽然松了手,瓷勺撞击在玉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卫卿宁疑惑看他。
谢承郁苦笑一声,嗓音带着初醒的暗哑:“没力气了……”
“那我喂你。”卫卿宁连忙道。
“你!”桑子奚瞪大眼睛,又不可置信的看向谢承郁:小宁你别理他……他伤的是后背,又没伤到手……”
“子奚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殿下高热这么多天,手上没力气也是很正常的。”卫卿宁已经接过粥碗,还贴心的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谢承郁勾勾嘴角,抿下这一勺粥。
目光看向桑子奚,生动而愉悦。
“气死我了!我走了!”桑子奚看不得他得意一点,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卫卿宁扁扁小嘴:“殿下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您可是一国储君,您出了事,朝中怎么办。”
谢承郁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粥咽下:“孤可不想刚醒便听政事。”
“那殿下是想让臣女自责吗?您若是出了事,让臣女在愧疚中度过一生吗?”卫卿宁说完侧过脸不去看他。
她气鼓鼓着脸,侧脸的弧度饱满丰润,真是又别扭又可爱。
谢承郁忍不住轻笑一声,接过她手中粥碗递给绿芜,挥挥手让人都退下去。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
“孤哪舍得让你愧疚。”谢承郁轻轻叹气:“反倒是孤没有保护好你,害你受伤。日后不会了。”
他的神色很认真,看着少女的目光温柔缱绻,仿佛在看一件心爱的重于生命的宝物。
卫卿宁闻言更是憋不住眼泪,鼻子泛酸,挪了挪屁股坐到墙角,就是不理他。
谢承郁无奈极了。
他伸手去角落里捞她,却发现她的小身子在微微颤抖。他握她的肩,放轻了力气,又不容拒绝的,将她面朝一边的小脸掰回来。
手背倏地一烫。
少女微微鼓着雪腮,眼泪盈在眼眶,小珍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他手背上砸。
她低声呜呜咽咽的抽泣,越是压抑着声音越是让人心疼。眼眶通红,鼻尖也泛着粉色。她哭的一抽一噎,谢承郁大掌忙落在她背后替她抚顺。
“别哭。”谢承郁心尖一软,嗓音很温柔:“让我看看好吗?”
他微凉的指尖轻轻触了触小姑娘的脸。
卫卿宁哭的更凶了。
谢承郁拿着帕子刚给她轻柔的擦掉,她又涌出新的小珍珠。
本来她还能忍,可他一来哄她,她就是觉得无比委屈,哪怕不想流泪,这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溢出来,迷朦住了视线。
谢承郁有些无奈,指尖去抚她的眼角,哄道:“别哭了好不好,仔细哭疼眼睛,嗯?”
小姑娘娇蛮,背过身子去,“不用你管。”
他根本不知道,他昏迷的这几日,她有多难受多自责。她有多么希望,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卫国公府出事,二哥被关押进大牢的时候。她是真正的感受到了手足无措。
她宁愿犯错的人是她,被关押进大牢的人也是她。
那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殚精竭虑,不会任由自责和愧疚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