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拉出老远,方才意识到杏子动真格的了。
“不急于这一时。”我道。
“那什么时候才能走,一开始你说要攒钱,攒够了钱你说阿染身子骨弱,阿染健全了你又受伤,等你伤好瘟疫开始了,你永远有借口,永远走不了。”
我听着她的控诉,心中五味杂陈,路就在脚下,想走出去却又这么难。
她说得不错,我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自从遇到桑染的那一日起,仗剑天涯便成了个触不可及的梦,我不得不收藏起妄念,死心塌地过我被安排好的生活。
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无非死在路上,何处青山不埋骨,三个月,够我们走到江南。
“好,等阿染醒了,我们就走。”
杏子依然没能开心,听到我提起桑然,脸上骤然乌云密布,她尖着嗓子喊道:“你还想带着桑染,他拖累你还不够,我们不带他,就我俩,我们自己去。”
杏子几乎拽着,将我拖到了旁边巷子口,我才注意到这儿停着一驾马车,车子半新不旧,马儿半肥不瘦。
我愣愣地看着杏子,不禁感到有些荒唐,这么抠搜的人,莫不是用自己的私财,淘换来一辆旧车?
她既然有这般决心……罢了,便遂了她这个心愿。
我点头,笑的无奈,拍了拍坚固的车身。
“嗯,干得不错,这车够宽敞,容得下我们仨,你若真急着走,我去将阿染背过来也行。”
“我不。”
她干脆地拦在我身前,好似非要让我在她与桑染之间做抉择。
我一再退让,杏子依然任性,不禁又让我想起她骗我回来的事,有些失望地看着她。
“哎——”
我叹了口气,向医馆走去。
杏子却从身后死死抱住我,誓要将我绑去,她疯了一般蛮不讲理。
“今天就算是把你打晕了,也必须带你走,我想清楚了,你俩我只能保一个,我保你,桑染原本就和我们没关系,他没来之前我们好好的。”
我元气大伤,一时没能挣开:“你当是捡个小猫小狗,不想养了就丢?”
“她妨你。”
杏子的突然崩溃起来。
这话不是第一次听说,杏子在同福客栈第一次为桑染占卜,便知道桑染与我有妨,只是那时她年纪尚小,带着些许天真和懵懂,还未预见残酷的生离死别。
“胡说些什么?”
我假装听不懂,将她的指头一根一根掰开,杏子执拗着,几乎祈求着拽着我的袖子。
“阿樱,我说的都是真的,桑染他命硬,是个天煞孤星,天生克亲缘,小时候就是他引来黄白游烧死自己全家,现在又来连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家里不出来,一施法就手生,是因为你替他挡了雷击,灵根早就残了,如今他命数下行,将遇大灾,你还能替他顶着?你有几条命!”
她举起我受伤的手,那手指青黑可怖。
“你当我是傻子么?什么样的蜈蚣能咬得整个手掌坏死?凭你的医术都治不好的,谁又能救得了,你就快没命了,还要骗我!”
“咣当——”
身后突然门栓撞响,谁凌乱的脚步狼狈着后退,而后沉于一声顿挫。
脑中空白一片,恐慌如电顺着脊梁骨爬上天灵,刹那间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
我艰难转过身,却看到最残忍的一幕。
桑染跌坐在门口,眸中惊愕、痛苦、恐惧交杂成一片血色,那笼罩着大雾的黑眸,正有惊涛骇浪掀翻一切。
桑染与那惨烈的真相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
那场大火将他的童年付之一炬,他不得不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乞讨着微薄的怜爱,直至黄白游阴谋败露,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相信黄白游始终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才会回东阳山将他埋葬。
可年岁并非虚长,他聪慧敏感,如何不能明辨是非,看穿黄白游那虚伪恶毒的嘴脸。那是他一生推不开的噩梦,他只能将一切封存,他不碰,我不提,洋装洒脱,继续前行,好似已将阴影甩在身后。
可那不见光的沉疴闷声滋长,已成为他的心瘴,一但撕开,洞见血淋淋的残忍——是他奇异的命格引来黄白游,为了夺取他成为替身,活活烧死了他的父母兄弟。
这个善良而死心眼的孩子,只会将刀锋戳向自己。
桑染痛苦地抱着头,发出凄厉的哀嚎,言语无形,却似刀斧砍在他身上,他疼得浑身颤抖。
我心如刀绞,走到他身边。
“阿染,这不是你的错。”
桑染缩成一团,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还穿着那身被咬得破破烂烂的脏衣服,裸露的皮肤伤痕累累,他像个发疯的乞丐拿脑袋往墙壁上撞去。
“阿染,阿染。”
我心痛难忍,急忙捉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