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承重足够大吗?绳索牢固吗?器械有定期维修吗?
每一次从低处冲向高处时,她不知何时变得沉重的心会慢慢轻盈些许;而每次俯冲时,她会觉得自己经历了又一场的蹦极,心要从喉咙口跃出。
贺楮在一次次失重感中合上了眼睛。
他非常享受这样心跳急剧加速的过程,在极度的刺激之下,他更容易回想起往日里各种疏漏不足。每一次攀越与俯冲都是他自我省察的一个过程,同时会让他的思绪异常活跃,充满灵感。
然而这一回和往日都不同。
他敏锐的思绪似乎被打了个结,亲手打结的主人是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
她分明怕极了,唇色都抿到发白,唇线却倔强地绷直了,如同她纤薄的脊背上挺直的脊线。她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任凭风擦过眼球的表面,掀起生理性潮湿的泪意,悬了一眉梢的兀自镇定。
其实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害怕了都应该是可以有所依靠的,不必独自硬撑。
可她没有一秒看向他,没有一秒钟向他求救,而是永远骄傲地扬着头,直面自己的恐惧。
仅仅是刺激带来的恐惧她都如此做。
贺楮无法想象她到底多少次独自处理过一切恐惧战兢,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刚下飞天秋千,坐在两人身后的游客们就吐了。
夏沂尔面色很苍白,但她自己没察觉,而是揉着发晕的太阳穴,努力地挤出那颗小梨涡:“我们往下一个项目走吧。”
贺楮微微拢住口鼻,打了个呵欠,眼皮耷着,仿佛精神萎靡:“等等。”
夏沂尔疑惑地抬首回看。
他就着花坛边沿坐下,单手撑在花坛石砖面上,微微仰头,另一只手虚虚地挡在距离额发不远处。
满手心流金般的光。
“我说,”他顿了顿,耳垂在阳光下显得几乎有些透明,红意在一点点蹿升,“夏学姐,我害怕行不行。”
夏沂尔被这个称呼喊得略微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
原来贺楮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么。
她也不怎么计较地坐在了花坛边上,随意搭话,驱散了点儿内心的紧张:“学弟也会害怕啊。”
贺楮慵懒地睇她一眼,光把他黢黑的眸照得意外有些浅色,却勾人得不行:“是啊。”
夏沂尔迅速地错开视线,悄悄地深呼吸一口气,尝试了三次压下笑容。
然后以失败告终。
“贺学弟不是有洁癖吗,怎么随便乱坐啊。”
“选择性洁癖。”
“怎么个选择性啊?”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一般没有洁癖。”
贺楮话音刚落,自己就先拧了眉。
他完全是随心所欲地说出,然而说出口才知道这话到底多黏连着暧昧。
夏沂尔匆忙站起身,下意识地抬手拍拍臀部的灰,刚拍完第一下就对上贺楮盈满笑意的桃花眼,登时拍也不是,不拍更不是。
一双黛色的眼波光粼粼地瞪了他一回后,她把问题丢给他:“下一个项目玩什么?”
贺楮思忖良久,煞有介事地抛出建议:“玩蹦蹦床吧。”
夏沂尔:“?”
她一头雾水地跟着贺楮排队。
成人蹦蹦床项目相对而言是比较冷门的项目了,不少人都在上面悠悠闲闲地聊着天。
走在不平的蹦床面上,夏沂尔摇摇晃晃,时不时扯贺楮的衣角一把,看着他不复往日的从容不迫,心里诡异地漫上了满足。
她时不时瞅瞅贺楮的袜子,不过什么也瞧不见。
直到贺楮忍无可忍:“夏沂尔,我发现你有点变.态。”
夏沂尔莫名其妙:“我怎么你了。”
贺楮竖起一根颀长的食指,然后倒转了一个方向,直直戳向自己脚背的方向:“你动不动看我的脚,这还不够变态么。”
夏沂尔无语:“黄花大闺女啊你,脚都不让人看。你脱了鞋,我还不是想看就看。”
贺楮的桃花眼一弯,眼眸很深地凝在夏沂尔的面上,锁着她清透的眼瞳。他看得实在太专注了,深邃眉眼中裹挟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往她的方向进一步,夏沂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进,她退。
一直退到了蹦蹦床的“城堡墙壁”上,夏沂尔再没退路,背部紧紧贴着充气的墙面,错开了脸:“你,你好烦啊,离我远点。”
贺楮心情很好地折了折袖口,好整以暇地睇她一眼,才慢悠悠地回答:“长了双这么好看的眼睛又不戴眼镜,我还不是想看就看。”
她说的话彻底反弹回来,夏沂尔被噎住了。
不过这话说得怪好听的,她的嘴角疯狂上扬,根本压不下来。
夏沂尔掩饰性地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