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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无人再落水,修道院里提前来到了冬日的静悄悄时光。
看了报纸,安娜斯塔西娅才知道,原来那日有一名警备队队员溺亡在河中。
根据目击者描述,队员为了救一个孩子下到冰上,和往常一般。孩子已落到冰下深处,虽说最终被拉了上来,但队员出现痉挛症状,还被携带的绳索割伤,根据报道,“整片冰面都被染红”。
涅瓦河很长,每年都有没来得及被救上来的,有的在春天才被发现,当地住民已见怪不怪,看见不过感叹一声,警告自家青少年不要靠近。
这次死去的却是警备队员,被救上岸后当场死亡。
为防止类似情况再发生,警备队痛定思痛,出了一条临时规定:二十四小时关注河面情况,对擅自下冰的人,罚款增加为原先的十倍。
此项举措没有得到市长办公室明面上的支持,但看到张贴在街头的布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已在落实的。
往常闲时,警备队队员还会跑来修道院要杯茶喝,如今同僚出了事故,队内也一再强调不得擅自离岗。修道院内,除了波琳娜抱怨找不见安娜斯塔西娅的声音,唯有晚祷颂歌响起时,才会显出几分人气。
“到底去哪里了?”波琳娜双手叉腰,走过窗前,喃喃道:“又跑去教养所了?”
她像是只大灰狼,在窗上落下深重阴影,安娜斯塔西娅压低了脑袋,躲在窗下。随着已能辨听出的脚步声的远去,她才得以重新呼吸,转向黑暗中闪闪发亮的机器。
哪怕会触怒芭拉修道长,安娜斯塔西娅还是进入了这间病房。
不让去的地方,更是想去,这是人类的好奇天性。
她也想好了,到时被问就说是被波琳娜逼迫,不得已躲了起来,说不定还能提前摆脱“导师”这一身份呢。
完美的计划!
医疗机器全线启动,躺在病床上、正在昏睡中的人,和安娜斯塔西娅预料的一样,是一个孩子。
前天送来的落水者都是青少年,没有报纸上提到的小孩,果然是在这里。
周围没有同龄的孩子,哪怕在街头碰见,安娜斯塔西娅也不会和他们打交道。她总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三五成群,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具体是哪儿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但她也有着和其他孩子相同的地方,就是她也会想要玩伴。
安娜斯塔西娅攥着兔子玩偶的手,往分不清性别的孩子脸上戳了戳。
“喂,”她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安娜斯塔西娅,大家叫我安娜,索菲娅叫我娜斯佳,这是我的朋友海蒂。海蒂,和他打个招呼吧。”
安娜斯塔西娅用兔子遮住脸,压低了声音,假装是兔子在说话。
“你好哇,我是兔子海蒂,”她摆动着兔子玩偶布满了缝线的手,“我是索尼娅做的。你问索尼娅是谁?索尼娅就是娜斯佳的妈妈,是娜斯佳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二我呢,从出生起,就是娜斯佳最好的朋友……”
安娜斯塔西娅紧盯着床上孩子的面庞,等待着他的回应。
明明是白天,床头也有暗光,他苍白而瘦削的面容却没有半分红润之色,闭上的眼皮好似被涂了一层果羹。
三天过去了,他还在打点滴,就和流浪了许久的小狗般虚弱。
一头柔软而凌乱的头发,贴在他的脸侧,机器的滴滴声衬得四下寂静,安娜斯塔西娅看得入神,不禁拿起一小簇,在指尖摸索。
在这暖烘烘的房间里,发丝依旧冰凉。
“你在这里做什么?”
芭拉修道长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到声音沁入身体里,唤起凉意,安娜斯塔西娅才猛地抬起脑袋。
修道长的声音,还是比波琳娜的可怕多了。
安娜斯塔西娅张口就要道歉,却脱口而出:“他什么时候会醒?”
“还不知道。”芭拉修道长回答了她的问题,从暗处走来,也到了床边:“安娜,你听到了我对艾拉和伊拉修女说的话。”
当然可以否认,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可一撒谎,好像就会被看穿,想好的借口在这瞬间都被抛到了脑后。
“我太好奇了,对不起。”安娜斯塔西娅抱紧了兔子,低下了头。
芭拉修道长垂眸望着她,小小的女孩,降生时的模样她并未看见,但她清楚记得第一次将这孩子在怀里时的感觉。
那是沐浴在罪恶中的她们,绝不被允许拥有的存在——
外面有人敲门,两下,很快。
“请进。”
双胞胎之一的伊拉探了个脑袋进来,短发飒爽:“修道长,有访客,两人组——咦,小安娜?”
“知道了。”芭拉修道长迈出脚步,回头看了眼安娜斯塔西娅:“你也出来。”
安娜斯塔西娅抿了抿嘴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