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和乐,亦持续到进府之后。
“六王爷请坐。”
“岳父大人先坐。”
“六王爷请用茶。”
“岳父大人也用茶。”
一时二人相对而坐,低头茗茶。
不同的是,许忠看的是茶,余光瞄着的是齐昱。齐昱看的也是茶,余光瞄着的却是四处。
“安安不在府上。”许忠缓缓搁了茶盏,一语道中齐昱的心事。
“小婿今日原就是来拜见岳父大人的,安安若能在自然最好,便是不在……”齐昱笑得讪讪:“无妨,也无妨。”
“碰巧安安今日不在府上,老臣与王爷有些话也方便交谈。”
许忠正色,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做好了说话的准备。
不比方才在府门前时需得顾及皇家和将军府的面子,此时许忠已然开始明着打量齐昱,从心计到体力,计算着约莫用几场战役将他彻底打败。
不过片刻,许忠粗略估计着,齐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至多一场便足够,但是还得看着皇帝的面子,先礼后兵,再加上看得出自家闺女多少有那么点舍不得,那满打满算也就……两三回吧,到时候把他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再不敢踏上将军府的门儿不说,听到他许忠的名字都得叫他抬不起头来。
许忠这般想着,已然觉得身心舒畅,只是不想还没开口,齐昱先站起身来。
“岳父大人且慢。”
“王爷还有事儿?”
齐昱转而看向身后一直跟着的顾荣,招了招手道:“来人。”
许忠一听,当即忍不住往后坐了坐。
今日的两次“来人”,许忠自认有些受不住。
刚想开口叫停,只见就顾荣一人抱着个包袱走了进来,不比方才的人海战术,许忠这才放心没言语,冷眼瞧着顾荣规规矩矩给许忠行了礼之后,方才打开后将约莫十多件的各样物什依次铺在地上,随即又俯身退下。
许忠愣了愣:“王爷这是何意?”
“岳父大人请看。”齐昱清了清嗓子,先走到第一件旁,五指并拢介绍道:“这是大婚时所需用的喜称和酒杯,但这不是普通的盖头和酒杯,这是当日小婿与安安成亲时,给安安挑盖头用的喜称,和我们二人交杯时用的酒杯。”
许忠话听一半就约莫猜到齐昱的意思,只是想要打断,齐昱已然摆好了架势连个话缝儿都不留,索性就这么安静坐着,且看齐昱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这是王府厨房顶上的一块儿木头,厨房是当日安安因为小婿玩笑时的一句想要吃她做的饭,于是第一次为小婿做饭时用的那个厨房。”齐昱踱步到第二处,继续介绍道:“岳父大人可能会觉得奇怪,这块儿木头为什么会是焦黑的。不瞒岳父大人说,那是因为安安给小婿做饭的时候,一不小心火烧了厨房,所以这是从房顶上掉下来的一块儿木头,被小婿存了下来留作纪念。不过岳父大人不用担心,当日安安手上虽破了皮,但是小婿第一时间让她擦了药膏,如今可是一点儿疤都没留下。”
“还有这个,是安安为小婿熬药时用的三个药罐子。岳父大人您可能又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这药罐子上都是裂痕,根本就用不了。那是因为它们都被安安一不小心打碎了,但是小婿觉得,这些都是安安待小婿极好的纪念,所以叫人收好拼凑,才会如今这般。因此,这些都不是普通的裂痕,是充满了感情的裂痕。”
“再是这个,是前些日子小婿身子不好,安安精心照顾小婿,每日里亲力亲为,日常给小婿做了饭之后端饭用的食盒,还有这个勺子……”
“王爷是想告诉老臣,安安对王爷颇为费心?”许忠终于忍不住在听到许安安照顾齐昱,且亲力亲为的时候打断。
“并不止如此。”齐昱在府里演练这些的时候,顾荣也曾说,若是做父亲的听到自家闺女如此,怕是要心疼,于是早有准备,撇开剩下的那些蜜饯果子的纸袋子、话本子、挑烛芯的剪子等,话锋一转又是一招手:“来人,把人带进来。”
许忠再次深吸一口气,抬头只见顾荣领着一满脸胡茬子的中年男子步入。
“给王爷请安,给大将军请安。”男子一见二人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抖如筛糠。
“岳父大人,这是当日小婿与安安一同落水时,撑船的船夫。”齐昱眉目带笑,颇为自信地冲着男子点了点头示意道:“不用紧张,大将军和本王都是十分温和的人,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且安心说吧。”
“是。”男子又是一俯身,方才背得极顺畅的词儿,此时面对上座着颇为威严的许忠,自然要结巴些:“回大将军的话,当……当日王妃落水,王爷想都没……没想就跳进水里救了王妃,上岸之后也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为王妃擦水驱寒,后自己发热在床,得王妃照顾多日。王爷与……与王妃的感情,很是令人感动。因而草民愿为王爷作证,王爷待王妃极好。”
男子言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