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到?”电话里电流声依旧嘈杂,宋康的嗓音依旧很大。
“快了,这就快了。还有十几分钟吧。”谈笑敷衍道。
“快点!救命呢!你快点儿!...快点儿来吧!...求你了,给我快点儿!...快点,你TM到哪了!...”
谈笑听着心烦,动手挂断了电话。正巧路过立交桥下的路口时,分心没有注意,此时信号灯闪着红光。
谈笑看到一辆空载出租车从她的视线右侧穿出,越靠越近,她来不及按喇叭,就被一阵猛烈的撞击感甩昏了头,失去了知觉。
当谈笑再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她是被隔壁刺耳的哭喊声给吵醒的。
受仙家体质的保佑,谈笑虽出了车祸,但只有些皮外擦伤,其他身体机能完全正常。
但与她相撞的出租车司机就没这么好运了,人是当场就去世的。隔壁哭灵的正是司机的家属——他的亲妹妹。
谈笑虽活了数百年,战争期间甚至见惯了尸横遍野的支离破碎,但她从未杀生,更没有体会过亲手剥夺一条鲜活生命的恐惧感。
当谈笑看着隔壁被鲜血浸染的床单时,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双手第一次开始微微颤抖。她想张口,却发不出一个音符。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酸楚,堵得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喘气,却呼吸困难。
谈笑跌跌撞撞冲出医院大楼,在她推开玻璃门的一刹那,耳边重新听到了风声、走路声、谈话声等等充满生机的美妙,这让她忍不住瘫软身体,跌坐在台阶上。
虽然她没死,但这一刻却像极了重生。
抬头仰望天空时,谈笑看到了熟悉的人,宋小仙。她见他手里拿着一叠纸,身后还跟着两位手拿锁链的阴差。
哦,是老熟人了。
三人眨眼功夫就飘到了谈笑面前。
先开口的是脾气火爆的小宋:“你怎么不接电话呀?宋康都快把你手机给打爆了!”
状似幻听的手机铃声自动在脑海中循环播放,谈笑才发觉自己双手空落落的甚是难受。她扶着栏杆站起身,双手上下扫了一遍也没找到手机,才开口问:“我手机呢?”
“先不说手机了。我后面那俩哥们是来找你谈话的。”宋小仙抖了抖手中的纸张,无奈说道,“宋康死了,被逼债跳了楼。生死簿里写,他能活到80的,这下变33了。”
“总而言之,你又闯祸了。”
“...”
做了许久心理工作,谈笑才迈步踏进医院大楼内。
宋小仙给谈笑讲了一条人间通用法则,那就是犯了错可以用钱来摆平。
于是当谈笑跟司机家属提出100万的赔偿金时,司机妹妹已经由哭转笑了。
“出门在外,就会遇到天灾人祸。这是保不齐的。我还看过一个统计,说,汽车的事故率是比飞机还高,致死率也高。”司机妹妹随手捋了把脸,抹掉眼泪,继续说,“只是可怜小星了,还是上初中的孩子,父母就都没了。”
司机妹妹补充道:“哦,小星是我哥的儿子,这么多年,我哥就是靠着拉车养活他。我嫂子生他时难产,就看了孩子一眼。等我哥跑回医院时,人已经不在了。哎...以后我这当姑姑的,一定对他视如己出。”
“对哈,哭了半天,小星人呢?”司机妹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空空如也,赶忙掏手机拨打电话。
一阵悠扬的旋律从转角的消防柜旁传来:Every day I listen to my heart/ひとりじゃない/この宇宙の御胸に抱かれて/私のこの両手で何ができるの?/痛みに触れさせて そっと目を闭じて/梦を失うよりも悲しいことは/自分を信じてあげられないこと
(翻译:每一天我都在聆听自己的内心/相信它并非孤独寂寞/因为有整个宇宙与之相拥/我张开双手,反思还能做些什么?/直到手心触摸到了痛楚,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原来,比失去梦想更加可悲的/是无法相信心中的自己)
手机铃声婉转悠扬,一段诵罢循环往复,司机妹妹寻声辩位,找到了蜷缩在地的小男孩。正在唱歌的手机就被他攥在手里。司机妹妹拉他起身。
谈笑注意到小男孩的身后还背着一个深蓝色的书包,侧面拉链挂有一个星球装饰品。她想上前施以最诚恳的道歉,可小男孩却避开了她的鞠躬。
他没有抬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泪可流。
鬼使神差的,谈笑微抬手,轻抚上男孩的额头。她的手温柔又有力,像一扇门,屏蔽掉男孩此刻所有杂乱无章的念头,让他的心重归平静。谈笑的掌心泛着不可察觉的蓝色光晕,让这个如石头般坚强的孩子开始低头啜泣,从无声哽咽到嚎啕大哭。
其实,哭是一种解压,是一种释放,是一种同过去道别的最好的方式。
“你疯了!”身后有人跳脚炸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