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顺从地跟着。
偏殿内陈设极为简单,一扇翠竹屏风,外间一桌一椅,里间一张木床,材质普通,做工粗糙。
那张床碧禾睡过,每次刘嬷嬷不许她进正殿,她都是宿在此处。
碧禾径直来到了床边,以为齐舟又要催自己休息,她面无表情地躺下,被褥上还有一股类似于青竹的气息,她扯过布枕,盖在了自己脸上,任由属于齐舟的青竹气息萦绕着自己。
刚才在正殿外,她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萧弃呢?”
“殿下累了,先歇着了。”
“把她叫过来!她在越国认贼作父,我今天就要了结她!”
“主子莫要再说胡话,喝了这碗安神汤,好好歇着,明日就好了。”
母妃从不唤她“萧弃”,这是宫里那些人对她的称呼。母妃明明是唤自己“碧禾”,这是当初母妃不满“萧弃”这个名字,又另给她取的一个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所以连母亲也在厌恶她,想要弃了她吗?
碧禾心中思绪万千,手心忽然传来凉意,她疑惑扯开布枕,齐舟如潭的双眼尽在眼前。
“殿下的手擦伤了。”
齐舟温声解释,低眸俯身为她细细处理手心的伤口。
她虽无宠,但终归是女子,肌肤娇嫩,回回用完剑手心都会有些小伤。
裹着凉意的药膏轻轻地涂在手心,齐舟一直低着头,碧禾只能看见他的额头。
“今晚殿下就睡这里。”他眼神清淡,“我知殿下最惧黑夜,点了夜灯,我就在门外守着,不必害怕。”
他温声细语地安排着,临走前又为她掖了掖被角。
这些年,这样的事情他做了无数遍。
碧禾忽然想起母妃的那些话,拉住了将要离开的他。
“你会离开我吗?”
像那些奔着前程而去的宫女太监一样,离开碎梦轩,去往别的贵人那里。
齐舟回转过身子,垂眸瞧了一眼拉着自己手腕的细白指尖,碧禾不想听到连他也弃了自己,又道:“算了,你若离开,不必告诉我。”
那样我便以为你不是真心要离开我的。
齐舟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微凉的手背,碧禾蓦然看向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男人比自己力气大多了。
齐舟感受到手心里的细微的动作,松了手心,如潭的双眼望着她,安抚道:“我永远不会离开殿下。”
碧禾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耳垂的绯红全部落入了那双清冷的双眼。
齐舟静静提醒道:“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他来到屏风外,坐在了唯一一张椅子上。青竹屏风将二人隔绝开来。碧禾瞧了瞧落在屏风上的人影,心安了些。
夜凉如水,窗外不时传来几声虫鸣。碧禾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齐舟自幼习武,耳朵比旁人都要灵敏一些,听到里头翻身的动静,问道:“殿下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齐舟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嗯”。
齐舟知道她是因为沈嫔才辗转反侧。
沈嫔本是魏国贵女,刚和魏国的宣平侯府世子定了亲,便被逼着送来了越国。听闻只是因为越国国主偶然见了她一面,惊为天人。彼时越国魏国边境多有战事,恰逢魏国原国主病逝,魏国一时无人主持大局,越国以休战为条件,强逼着魏国将沈嫔送了来。
至于后来顾氏入了越国,因何受了冷遇,便无从得知了。
隔着青竹屏风的少女声音很轻:“齐舟,你见过宫墙外面的世界吗?”
齐舟身形似乎顿了一瞬,沉默了片刻,才道:“见过。”
“能和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吗?”
齐舟有些迟疑地透过屏风看向只露出一张芙蓉面的少女。
月色透过窗子打在了地上,像是凝了一层薄霜。
“宫外和宫内的生活确实不同,不过也不全然是好的一面。我幼年时曾有过一个朋友,父母疼爱,生活很幸福,后来啊,有个大户人家,看上了男孩的母亲,要男孩的母亲去给人做妾,男孩的母亲不肯,父亲也不肯,可是拗不过其他人的逼迫,最后男孩的母亲无路可走,自刎了。”
齐舟停顿了一下,看向屏风对面的碧禾,她的眼睛睁着,像是没反应过来这么几句话就完结了一个人的生命。
“吓着了?”齐舟出声问。
碧禾将身子转向屏风这边,眼睛望着他这边,她的眼睛很美,清透明亮,眼睫鸦羽般乖顺地垂着。
光线昏暗,齐舟知晓她并不能看清他,是以并未收回望着她的目光。
“后来呢?”
齐舟听到她问。
齐舟摩挲了一下身侧的剑身,红色的剑穗已经退了色,一看便知用了许多年。
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