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来,她两次险些丧生,又两次经历痛失至亲。历过生死之后她再入侯府,能将与秦氏的恩怨搁置,能将对苍苍的思念藏得不容察觉。
她以为再难有何事能激得她心绪起伏,可见眼前父亲无措如孩童一般痛哭,云澜亦哭出声来。
夜幕将府中下人来回走动的声音掩住,更显书房哭声凄怆。
待情绪舒缓些的时方慢慢抬起了头来,才与云澜讲述这许多年来埋下的祸患。
“原你祖父有个叫明哲的门生,用你祖父的话讲,他是个极其聪慧之人,无论武义还是学识皆天赋异禀。”
“我做太守之后,举荐他做师爷。”时方道此话后不住叹气。
“其人非池中之物,才能堪当大任,多次保举后,他扶摇直上,如今已做了走马承受官。”
一日,明哲巡察地方官吏回青州,时方在酒肆设宴款待,两人相识多年又许久未见,一时贪杯,时方先饮醉卧于屏风后的小榻之上。
过有多久时方不知,只觉有迄人讲话声音,时方欠起身来缓缓抬眸,透过纱织屏风,瞧见正是明哲在同一迄人讲话。
“他操得一口流利迄国语言,那强调及流利程度并非一朝一夕可能练就。”
时方欠身之际正让明哲得见,会异国语言已被时方知晓,明哲便安排一迄国女子侍奉在时方身侧,一来堵其口舌,二来亦是拖其下水。
迄国女子性情热烈,与北宸女子大不相同,时方未能经得起诱惑,与那女子有染。
此事后不久,那女子便消失不见,不过露水情缘时方并未放于心上。可待那女子再次出现,她已大了肚子即将临盆,并指胎儿正是青州太守时方之后。
说到此处,时方以手撑额深深叹气:“我身居要职,自是知晓此事不能闹大,更知晓这胎儿一旦落地,后患无穷。”
着人暗中谋杀那女子屡屡失败,到那婴孩落地,他才抛了要那异国女子同那婴孩性命的念头。
“是个男婴。”时方低低啜泣,“你母亲身子弱,她能生下你已不易。”
“你继母,她在生你二姐姐之后有落过胎,或许是那时伤了身子,也再未能有身孕。”
“我想着迄人与我北宸人面容相近,或许养大像我,不易被发觉。可我想错了。”
“他虽只一半的迄人骨血,两岁余气度已似虎狼,眼神锐利如鹰,这你该是都瞧见了的。”
“每每见着他,总有一种压迫感让我透不过气,总觉着我......不,不止我,是整个时家,整个侯府会因这孩子而覆灭。”
拧起眉,瞧着父亲精神几近崩溃,云澜一阵心寒:“所以父亲,您又起了杀害他们母子的念头,又屡屡未能得手。”
酿错的是父亲,想要那孩童命的也是父亲。
云澜想到蓝采,那母子对其信任模样,该是蓝采对他二人有过护佑。
“不,不。”时方极力否认,“只有一次,若非祖先保佑,险些酿成大错。”
“我已认命,我都认命了云澜。”时方道,“既已如此,我不再想仕途攀升的事,就如此能平安到老也再无所求。”
“可是澜儿不知,她......”
再次情绪激动的时方,不住握拳敲打自己头脑,缓有一炷香功夫才又缓缓开口。
“她亲眷被抓获,判其细作,是借由我太守职权作掩护,在青州搞起钱慌,闹得百姓怨声载道,我亦后知后觉。”
“我将此事密函上报朝廷,不久明哲便来了青州。”
“他直言不讳告诉我,他虽为北宸人但自幼被弃,后被一迄国商人家庭收养,他养父在迄与北宸国交战中丧命,他养母艰难拉扯他长大。他万分憎恨北宸。”
那时,时方闻听此事拍案而起,欲将此事亲自承禀官家,却不料明哲有备而来。
明哲赤裸裸告知时方,可送他死,同时他会上报官家,时方引咎而亡,之后会安排与迄同心北宸人做青州太守,他明哲有这个实力。
或时方依旧在其位,今后其职将被架空。
“澜儿,你要知道,我根本没得选。”
眼中满是绝望,眼神渐渐空洞,时方道,“他是我时府保举,无论如何都会将我时府拖入万丈深渊。”
“后来我将此事细细斟酌,自那日醉酒,就是明哲故意将其真实身份慢慢透露与我。”
“我还当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时方失笑,“一切皆是他安排好的。”
“包括那外室,不过是一步步引我入局,到我最后脱不了干系,只能做他们的傀儡。”
惊得云澜捂住口鼻,此事之大云澜不堪想象,瞠目许久云澜才回神眨眼。
“难道父亲没有机会上报官家?此去浚仪述职,父亲可有同官家上报?”
无奈摇头,时方道:“澜儿,你想想看,我上次密函官家,为何来的正式明哲,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