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是一家清吧的名字,就在她住的地方附近。梁念在这里当侍应,一般是在晚上七点半到十二点工作,一天一百五,偶尔还会收到客人给的小费。酒吧的某个调酒师曾建议她不要画太浓的妆,或者直接素颜,会收到更多的小费,清纯一点的长相确实会受到更多怜爱。梁念每次都是笑着回应,“好的,好的,我下次一定画淡一点。”但下次依然画的时候依然不改。梁念的整身行头想要传达的就是四个大字“生人勿进”。
梁念确实很需要钱,虽然你梁泽妈妈向她保证每个月会定期给她生活费,但自己从流放到N市以后,梁念一直很有危机感。平静的生活让她忘记了被丢来丢去没人愿意管的日子,她想早一点再早一点不再依靠别人。选择来春天里工作也是因为这里的工资按天算,十五天一结,而且还有空闲的时间用来学习,她已经拿到了上个月的工资。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小费,梁念更怕因为“清纯”背后所暗含的“好欺负”带来的麻烦。
春天里虽然是清吧,但依然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刚上班的前几天,梁念确实收到了很多小费,但随之而来就是无休无止的骚扰。只是眼光的打量梁念还可以忍受,但某天某个大叔在她送饮品的时候,按住了她的手,把钱塞进了她衬衣的口袋里,趁机摸了她的胸,问她“一次多少钱”,那语气平常的就像在说,“你今天过的怎么样”,梁念毕竟是第一次经历,她当场愣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忍着恶心,把手抽了回来,最大的反抗不过就是把钱扔了回去,“对不起,我不懂您的意思”。他们两个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在正常交谈,而这会儿,刚开门没多久,四下也没多少人,零星的顾客也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梁念想,算了忍忍吧。就在她以为事情要结束的时候,一杯酒直接泼在了她的脸上,酒顺着她的发丝一滴一滴砸在了她白色的衬衫上,粘腻又恶心。对方放下酒杯,轻蔑地看着她,“婊子,装什么装。”
大脑连续两次宕机,梁念想大喊大叫,对着这个恶心的男人拳打脚踢,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行将就木地用手把湿漉漉的刘海划到耳边。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梁念感觉有什么东西披在了她的肩上,是一件外套,冷木的香味并不浓烈却一点一点蔓过了辛辣的酒精,让她感到了短暂的安宁。她对上了一双了无波澜的眼睛,充满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她的背,那人把手帕放到她手里,温声说“你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吧,这边交给我来处理。”
梁念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卫生间,抚摸带来的触感就像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行,后知后觉地传递到她身上所有神经,太恶心了。
胃里的东西翻腾着,她再也忍不住了,快步冲进厕所,把晚饭吐了个干净。她拖着腿一步一步挪向洗手台,一遍又一遍地洗手、洗脸。卫生间人偶尔有人经过,但也只是经过。
等她关了水龙头,抬头看镜子才发现,依着门,拎着外套看手机的男人。外套可能是刚才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什么时候掉落的她也没有注意。
男人抬头,发现了梁念的视线,“把脸擦一下吧”,梁念低头才注意到一直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地手帕。
梁念胡乱地擦了擦,就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
男人先开口了,“兼职体验生活......”,他顿了顿,“换份工作吧,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梁念的喉咙发干,尝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我需要钱。”
男人似笑非笑,“不止这一份工作可以选择”,说完像是耐心耗尽,转身走了。
梁念慢慢蹲了下来,是不止这一份工作可以选择吗?难得要死的化学,无法选择只能放弃的俄语,她需要钱,需要时间,被丢到这个鬼地方是她的错吗?天气天气热的要死,熟人熟人又没有一个认识的,真是太倒霉了,边想边抹着眼泪。
店老板姗姗来迟,欲言又止,最后递给她了几张纸巾,“今天就先到儿这吧,算一天的工资,后面的事后面再说,你先回家休息吧。”
卡座里烟雾缭绕,顾沉掸了掸烟灰,划出了邮件界面,他刚架起左手,看到的就是失魂落魄的梁念,看样子是刚哭过。他想就点到为止吧。
梁念的眼神遥遥望了过去,定在了他身上,又很快移开。顾沉揉了揉太阳穴,架起的手又放下,看着梁念身后的店老板,“让她过来”。
店老板把梁念带过来人就神隐了,再次又是两个人面对面的沉默。
烟味,梁念皱着眉。
烟还有三分之二,顾沉摁灭了,“为什么选这份工作?”梁念呆呆的看着他,似乎还是在状况外,一字一句地往外崩,“啊......我需要钱也需要时间。”
“嗯?你父母同意你来吗?”,他低头打开微信,找出林昼,发了个定位,“速来”。
很快一个问号弹了过来,“你奶奶个腿,大晚上的什么事?”跟着表情包“勿扰”。顾沉对着屏幕笑了,“你的酒吧有人骚扰服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