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存起身,手臂在身前一挥,意思是不计过往:“过去的事,我们都撒手不提吧。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这个家不能只靠我来撑持,你也要助我一臂之力。而我,向来是很尊重妇女的,不会把你拘禁在家里。以后,你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同进同出吧。”
看着面前这个伪君子,苏傲雪心里抨击的话可就太多了,多到根本不知该从哪件事开始驳。因此,她只是咬了一下嘴唇,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要像从前那样卖笑讨好人,我马上就能拿到文凭了,我要有尊严地生活!”
因为情绪激动的关系,苏傲雪越说越大声。
于是,李海存把她撵到墙根,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嚷得邻居都听见。
“出入歌舞厅、电影院、剧院、饭菜馆、咖啡店,和有钱人谈笑风生,这样的生活怎么就妨碍你的尊严了?”
苏傲雪手脚并用地挣扎,直到最后咬痛了他的手,这才得了机会,低吼出自己满肚子的苦水:“你在打我哪些主意,你真以为我一点儿不知道吗?你只差把话说出来了……对,你就是咬死了,不肯把窗户纸捅破。你认为只要嘴上不说,那么我的一切控诉,就只是我过度的臆想,对吗?!你在等什么,等更高的价码,还是等一个我躲不过去的机会?!”
李海存握着吃痛的手,要不是还没缓过劲来,真恨不得上前撕碎她那张嘴。他可以那么想,甚至可以那么做,但他容不了别人说破他阴暗的心事。
苏傲雪胸膛一挺,一面说,一面逼得李海存不停往后倒退:“在我给老鸨当使唤丫头的时候,我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不懂得!男人强迫女人,之后再以最恶毒的言语攻击女人的生理反应,称她们天性浪荡,把所有事前的抗拒,都污蔑为欲拒还迎的手段。一旦被摆弄过了一回,那么一次和两次和无数次的区别都不大了。失去过一次贞洁,还要抗拒男人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大概也是准备了这样的招数,来对付我的吧?”
听了这席话,李海存这才意识到女子上学是双刃剑,时髦是赶了,但人也变得不好摆弄了。心虚的李海存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由着她把诡计都揭破。
“李海存,我早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没有逃跑,还是照样装着傻过日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在苦海里,听着女人的哭声长大,我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世道根本就是女人的炼狱!如果这个亭子间是狼窝,那么外面就是虎豹豺狼横行的原始森林!我的困境并不是逃离一个你,就可以解除的。既然我没有跳黄浦江,我就得咬着牙过你这一关!”
当苏傲雪把憋了多时的怨恨统统倒出来之后,李海存已经想定了办法。既然维持不住表面的正经,那么干脆就用最直接的办法!
手里的烟已经抽完了,但家里有蜡烛。他毫不犹豫给苏傲雪里塞了手帕,又找了根头绳把她手脚都捆了。
等那截短蜡烛烧得滴油的时候,李海存一步一步向着缩在墙角的苏傲雪逼近。对于她刚才那番激昂的表态,他可一点不放在眼里:“我这一关,可没你想的那么好过!”
望着那摇曳如鬼火的光点,苏傲雪突然懂得了,比夜更恐怖的所在,是人心的阴暗处。
对于苏傲雪的前途,可以出力相助的人,最合适莫过于朱品慧。奈何她工作任务很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很少回家住。
直到忙过了最乱的时候,想着好久未见面了,便把苏傲雪请到家里便饭。在准备饭食的时候,发现佐飞含糊其辞的,立刻意识到出岔子了。
在重重盘问之下,佐飞只好把自己管不住嘴的事如实招了出来。
朱品慧气得扶额跺脚,简直是坐都坐不住了:“我这边是蜡烛两头烧,厂里的事要办,老家的事也得照管。你倒好,不说替我分担一点,还惹下这种麻烦要我善后。嘴快的是你,憋着不说的还是你,瞧你这能耐……怎么到今天才跟我说?”
佐飞脖子缩了缩,讷讷然吐出“不敢”两个字。
朱品慧伸挺了右手,当着一柄砍刀,往他快缩不见的脖子上招呼:“你怕伸了头,我砍你一刀是吧?但你缩了头,我也不能放过你!”
佐飞自知理亏,一动不动地领罚。
“我就说你肚子里的墨水都白喝了,哪个成大事的人,性格是这样莽莽撞撞的?”
“我就是担心嘛,担心你没工夫处理这件事……”
“我都说了我心里有数!傲雪不是那样的人,不会闹出风潮来的!”
只辩了这么一句,佐飞便守着沉默,想等着妻子消了气,再请教她挽救的办法。
朱品慧剪了短发,在她摇晃佐飞撒气的时候,头发就随着动作到处乱飞。她平静下来之后,伸手爬梳了两下额前的乱发,插着腰问道:“你说说看,我一开始为什么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你把傲雪请来家里再说?”
佐飞老老实实答道:“女人和女人比较好说话。”
朱品慧再考他:“怎么就好说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