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就在家伺弄菜地,帮手鱼塘。
两个闺女忽闪着眼又去看上首杨彩芽,心里冒着崇拜的泡泡。
三家佃户是落难流民,初来乍到没根底,在南村住了小半年,才知东家在本地名声有多响。
同样是家中闺女,眼前坐着的杨家二姑娘有多厉害多能干,她们后知后觉,却已当成榜样奉若救苦难的神通菩萨。
两个闺女站起身,拉起谢大娘,不多问也不犹豫,“娘,东家姑娘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
谢大娘回神忙应是,杨彩芽看着两个小闺女笑,“你们去厨房找个叫韦茂全的,把我的话说了他会带你们。”
三人应声而去,韦茂全听了传话,眼珠子滴溜溜转,握拳击掌诶了一声,心领神会的直接带着谢大娘三人,转去后头安置活鱼的几口大水桶处。
桶里活水微浊,一尾尾肥鱼不知明日待宰,游得自由自在。
两个小闺女眼睛大亮,谢大娘垂眸看着,若有所思。
厨房这边准备工作热火朝天,住对门的杨家和李长贵家已装点完毕,只等明天正日子。
这晚吴氏教导完翠花婚前“生理卫生课”,杨彩芽就卷铺盖窝进新房,两个小姐妹头碰头咬耳朵,度过翠花最后一个单身夜。
曹卓没能抓着小娇妻讨论将来给孩子取名的事,和摇尾晃脑的旺财来福大眼瞪小眼,喂完两根肉骨头,独守空房闷闷睡觉。
次日天光才亮,曹卓开门就见旺财来福摇着尾巴等在门口,僵站了半晌默默又喂了两根肉骨头,见白叔、黄子俊找来,便整衣正容,去前院准备接待贺喜来客。
老宅这头已有人声,交好女眷挤满堂屋。
全福夫人富贵媳妇替翠花梳头绞脸,惹得爽朗翠花嗷嗷叫疼,新嫁娘的羞意尽褪,惹得满屋大笑。
喜娘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倒,服侍穿嫁衣戴凤冠,红色盖头递给吴氏,笑嘻嘻请观礼女眷转去大宅喝茶。
老宅安静下来,杨彩芽见吴氏扶着翠花走出里间,抿着嘴在笑眼角却酸酸的,安安静静将点燃的香递给二人。
香案神龛下,四姨娘的牌位擦拭一新,立在庇佑福禄的神龛下,沉凝得遗世孤立。
却不冰冷。
牌位上没有姓氏名讳的几个字,是赋予底下站着三人生命、身份、新生的起源。
一饮一啄有定数,吴氏和翠花望着旧主牌位,感触比杨彩芽更深更重。
吴氏扶着翠花跪拜落地,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插香口中低喃有声,眼角有水光。
杨彩芽微微笑,和吴氏扯开大红盖头,兜头将翠花罩得满眼喜庆火红。
宾客盈门,喧阗震天。
和杨彩芽异地送嫁不同,她风光却低调,翠花婚礼极尽热闹,不得不铺张——李广年入赘,为显郑重,请了青山村满村人,李富贵人面广,又招呼了不少亲朋好友。成亲大喜无忌,便是没被邀请来混吃混喝的,也都摆个位置添副碗筷,全图喜庆。
杨彩芽算是真正见识了乡下流水席。
村头摆到村尾,老宅新房不能占,大宅装不下人,就开放扬远学堂待客前院,用来招待身份稍高的客人。
入赘本为世人不耻,看杨家这样排场和手笔,有话的也随着酒菜吞入肚中,吐出来的都是吉祥好话。
鞭炮声噼啪入耳,红纸翻飞硝烟浓浓,村里孩童跳着追着,新郎官不比文不比武,架着梯子就往墙内砸红包,砸晕了小舅子大郎带领的学子拦门队伍,砸开了心上人儿的家门。
聆听训诫,拜别家母,李广年嘴角咧到耳根子,满面红光不知是被红绸照得还是心愿成真,拽着一身喜服的翠花大步走,好似两团火卷着风出门。
满堂哄笑。
花轿颠簸,吹拉弹唱直冲云霄,迎亲队伍里曹卓和黄子俊高头大马,盖过李广年的不够魁梧硬朗,却盖不过他新郎官的喜色风姿。
长贵媳妇“嫁”小儿子,又高兴又难舍,抹着泪将满腔母爱化成财大气粗,唰唰唰往跟着花轿的人身上丢红包。
有人叫有人跳,欢声笑语中再没人提“入赘”二字。
杨家大度,李长贵家身正,照样依着婚礼习俗,男家也大摆宴席。
韦茂全忙得脚打后脑勺,一道道全鱼宴流水似的上,喧腾香气将满村流水席推向惊叹高/潮。
有人才张口打听,韦茂全就适时飘过来,弯腰哈笑,左一句云来酒楼右一句长史夫人的菜方子,吊足胃口造足势,馋了宾客打响全鱼宴名头。花轿还在转,喜庆还在闹。韦茂全带着全鱼宴姗姗来迟,村口落马的沈练,带着长随站定,风尘仆仆,亦是姗姗来迟。